那猥琐的癞施一边点头哈腰,一边赶紧将破庙的大门推开,屁颠颠地走了进来。
凤章君这才看见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瘦小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童。用一块打着补丁的破布盖着,看不清楚性别容貌。
只见那癞施领着妇人与蛮子在前院里站定了,就伸手将那孩子抱到自己手上,嘴上还一边恭恭敬敬地与蛮子嘀咕着什么。
“蛮爷您看!我家的这可真是个好苗子。您瞧瞧,色目人跟大宁人的混血!虽然是个带把的,可小模样那叫一个水灵,跟个女娃娃似的。就算是青楼也卖得!”
说着,他便将孩子脸上盖着的破布掀开,露出了满头卷曲的黑发,以及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是阿蜒!!!
凤章君心中猛地一突——眼前的阿蜒比当年他俩初遇之时更加幼小,两条胳膊细的如同树枝一般,双颊也毫无血色,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疼惜。
然而蛮子却伸出簸箕般大的手,粗鲁地摆弄着阿蜒的下巴:“样子还成,人怎么是昏着的?怕不是个傻子吧?!”
“不会不会!这不是怕他闹腾,出来的时候借了一口黄汤给他灌下去,马上就醒、马上就醒!”癞施连连摆手解释,“这小子可机灵着呢!别看他小,什么事都做得!端茶倒水、扫地除尘这些全都要得。还会捶背、缝补、喂鸡喂鸭……再长高点儿劈柴也是劈得的!”
他满口信誓旦旦,无非是为了证明这么幼小的孩童已经能够当做牛马来使唤。脸上全无愧色,反倒溢满了谄媚、奸恶以及猥琐。
这种人,留在世间又有何用?!
凤章君动了动手指,凤阙剑出鞘,直逼癞施面门而去。然而却像是穿过了一片虚象,什么效果也没有。
果然,触碰不到。
对于这个结果,凤章君并不感到奇怪,反倒是当他收剑还鞘的时候,发现剑气带起了地上的几片落叶,在半空中飘荡。
心念一动,他快步走向院中那座破损的石幢,探手出去,果然能够触碰到粗糙冰冷的石面。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凤章君立刻掰下了一块石子,朝着蛮子投掷过去。
只听“咚”地一声闷响,石块正中蛮子脑门,打得他倒退两步捂住脑袋,瞪圆了眼睛朝这边看过来:“什么人?!!”
癞施与妻子也扭过头来,一脸诧异而又困惑:“没……没人啊……”
不待他们回神,凤章君又掰下一块小石,放在指尖上一弹。
带有三分内力的石子儿飞射而出,竟啪地一声,洞穿蛮子眉心,又从他的后脑勺飞出!
那蛮子甚至就连“咕”地一声都没来得及发出,立时就倒地毙命了。
癞施吓得一时间怔在了原地,他的妻子更是吓得小声惊叫起来。而叫声引来了蛮子的同伙,呼啦一下子就将他们两夫妻团团地围在了中间。
可就在这时,庭院里陡然间扬起了一场金色的沙尘,瞬间遮去了所有的景象。
光线也再度昏暗下去。很快,凤章君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最初那个四面都是岩墙的狭窄空间之中。
“那是条死路……”他已经看透了整个事件的真相。
方才他杀死了蛮子,致使其他匪徒一拥而上,想必将会对癞施夫妻二人不利,而阿蜒的结局,只怕会比现实之中更加悲惨——这就好像在迷宫里前行,一旦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就会进入死路。
而若是想要将练朱弦带出迷宫,便需要慎重选择,确保他一直走在那唯一正确的道路上,而这也正是刚才黄金树下的那个人影,所以说的“引导”的真意。
虽然并不清楚那个人为何要定下这样的规矩,但是看起来,他倒并非是铁了心想要将练朱弦困在这个迷宫之中。
思及至此,凤章君重新梳理好思绪与情绪,向着发出微光的方向走去。
他一定要赶在日出之前,将阿蜒从这个迷魂阵里带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阿蜒:作者真是好意思,让我在沙漠里被困了四天
凤章君:而且还和假的我深情对视了四天
阿蜒:这下又不是要把我们丢迷宫多久了!
凤章君:不过能够了解阿蜒的小时候,我可是愿意的
阿蜒:我不愿意!!!!那种难受的事,我不想回想起来!!!
凤章君:没关系,我会替你医治好你的心病的。
阿蜒:……那,你的心病就交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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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蜒是有心病的。用《博多豚骨拉面》里面的一个例子,就是马戏团的大象,小时候接受酷刑训练,养成了对暴力的阴影。长大后即便身体已经比人类更加高大,但是看见当年伤害过自己的武器和人,还是会下意识地感到害怕。类似于ptsd吧
作为恋人,我希望凤章君能够了解他的过去,也希望阿蜒能够了解凤章君沉默背后所经历的一切。
他们要做全世界最好的一对恋人~~~
第93章 引梦人
当凤章君再一次走近隐匿在墙后的那个狭窄入口,才刚刚发生过的一切,又全都在他眼前重新上演了。
中年男子癞施与妻子,带着年幼的养子阿蜒来到善果寺,说要将这个能做不少粗活儿的幼童卖进善果寺里来当仆役。蛮子依旧用那簸箕般的大手粗鲁地摆弄着阿蜒的小脸,如同在挑拣着一样货物。
他看了半天,仿佛满意,却又故意犹豫道:“这混血小子哪儿弄来的,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没有麻烦、没有麻烦,绝对没有任何的麻烦!”
癞施连连摇头,又扭头用手指着自己的老婆:“这孩子还是我家婆娘手贱给捡回来的。那年赶上地震,从柳泉城那边逃过来一大批的难民。这当中就有个胡媚子,以前可能是在酒肆里头跳舞陪酒的,抱着个娃儿来到阿珠以前帮忙的那家织染坊门口讨生活。织染坊的那些婆娘们可怜她,给她点粗使的活儿干着。可是后来,柳泉城里的瘟疫也跟着闹过来了,家家户户都要赶那群难民离开。织染坊的老板也要撵那胡媚子走。那胡媚子跪了几个时辰都没用,最后人是走了,可却把娃儿给装在篮子里留在了染坊里头,还说什么不忍心让孩子跟着一起吃苦……也就是阿珠好心,捡回来给一口饭吃。这若是换了别人,一看是个绿眼睛的,哪家敢收留喔!”
他那名叫“阿珠”的妻子,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此时也并不抬头帮腔。癞施似乎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于是不轻不重地踢了她的小腿一脚:“欸!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