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稔命人将马车里的东西都抬出来,里面装的全是此处拜访带来的礼物,贵重的有些让人不可思议。
高稔落座于夏侯召的下首,指着地上一箱箱珠宝,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道“此番一来恭贺侯爷袭爵之喜,二来……”
他顿了顿,微微有些红了脸,夏侯召将目光移向他,他微微抿了抿唇,方才有些羞意开口“二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既然都说了是不情之请,何必又再说。”夏侯召丝毫不按套路出牌,让高稔不知该怎么接话。
高稔白净的脸更红了几分,他咬了咬牙,还是开口“虽是不情之请,但还是不吐不快,还望平城侯念在我一片痴心的份儿上,了全了我。”
夏侯召最烦这些文人,有事不会直说,非要七拐八拐的绕来绕去,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说,人家真不让他说了吧,他又不扭捏了。
“你成不成全,与我有什么关系?还望宁臣侯明说,本侯不大喜欢绕弯子。”夏侯召声音更冷了几分。
高稔嗫喏了半刻“听闻平城侯身边有一美姬木氏,是府中长辈所赐。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但实不相瞒,我原本与木氏青梅竹马,两家已约定婚期,奈何天公不作美,让我二人离散。
平城侯是大丈夫,相必能够成人之美。若平城侯应允,承嗣必以美姬五十,黄金千两相报。”高稔字承嗣。
南齐向来有换妾的习惯,并且以此为雅为乐,高稔用五十美姬,黄金千两,已是莫大的诚意了,平常的姬妾,就是一两黄金都嫌贵。
夏侯召心里的怒火上下翻涌,手中一紧,原本好好的杯子发出一声脆响,被捏碎了几瓣,里面的水流了一桌。
高稔噤了声,堂前的众人也是怕的屏声敛气,恨不得自己是个木头人。得是多大的力气和怒火,才能捏碎个杯子。
夏侯召的声音又阴又凉,像是阴风从脖领子处擦过,激起一道鸡皮疙瘩,他身上冷煞之意也愈发强烈,不愧是战场上取过千百条人命的。
“本侯这个人素来霸道,凡我的东西不皆许人染指,木宛童如今是我的,便与旁人无关了,她生是我的人,就算死了,骨灰也是我的。”
夏侯召将手中瓷片扔在地上,他的手心被割了口子,沁出血来,好在有一层老茧在上头,不算严重。
高稔脸色煞白,张了张嘴“可……可她并非物件。”
夏侯召不再与他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起身,黑着脸转身走了。好,木宛童她当真是有能耐,几日都不肯来与他认个错,眼下又冒出个旧相好来!
方副将识趣的拱手与高稔道“宁臣侯,府上不便招待了。”又将高稔送来的东西原封不动送了回去。
高稔心不甘情不愿的恹恹的打道回府。
夏侯召一脸阴沉踢开木宛童房门的时候,木宛童正倚在窗前打香篆,这是个精细活,陶冶身心又风雅,她自小·便随着沈王妃开始学习。
木宛童正点了香管,被粗暴的踹门声一惊,手一抖,干脆打翻了整个紫金镂纹三足小香炉。香灰混着香粉洒了一桌。
她一转身就瞧见夏侯召眼睛里红红的,满是血丝。她只见过夏侯召凉薄轻慢,也见过他无声体贴,就未曾见他如此生气过。
木宛童心里有几分惧意,却瞧见夏侯召右手滴滴答答淌血,她心脏跳了跳,也顾不得夏侯召的怒意,上前执了他的右手,有些担忧的问道
“这是怎么了?还把手割破了,不疼吗?”
夏侯召原本要吐出口的质问和怒气,都跟撒了气的一样,消散的无影无踪,他抽了手回去,语气和缓许多,只是还有些凶巴巴的,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
“没事,不要你管!”
木宛童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她心极软又极善。夏侯召对她有过救命之恩,她出于知恩图报,也该关心关心。
木宛童对夏侯召其实十分惧怕,之前是,现在依旧是,但还是硬着头皮,小小的扯了他的袖口“我……我给你包一下吧。”
夏侯召嘴上说着不要别人管,身体倒是十分诚实,木宛童轻轻一拽,就将他拽到了桌前。
木宛童去内室翻了纱布和药粉过来,将帕子沾了水,轻轻的替他清理伤口,木宛童怕自己下手重了,一边吹着伤口,又时不时抬头问他疼不疼。
夏侯召与木宛童贴的极近,闻得见她身上甜暖的香气,也能清楚的打量她,乌发鸦鬓,肤若新雪,领□□叠处露出一截白腻的脖颈,有淡青色的血管,有几分引人凌虐摧折的娇柔美感。
他的眉头皱起,木宛童见了,以为自己下手太重,赶忙又吹了吹,下手越发轻了。夏侯召觉得手上轻微的痒,像是小猫撒娇一样挠的。
夏侯召上下打量了木宛童,做灯笼的事也不急,缓个三年五载也是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夏侯召:我记得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第十九章
“以前予南大伤小伤总是不断,他又不敢让母亲知道了担心,一直便是我替他包扎的。”木宛童替夏侯召包扎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木予南了,忍不住怅然若失的感叹了句。
夏侯召原本还算温和的神色陡然转的阴沉,意味不明的开口“你十分怀念以前的日子?”
“是有些怀念的。”木宛童敏感的觉察出夏侯召情绪不太对,但又不知道他这股子情绪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只是斟酌着照实答了,声音柔柔缓缓的,教人舒服。那样安逸美满的日子,谁又不怀念?
夏侯召却觉得格外刺耳,他神色阴鸷的用右手捏住木宛童的下巴“这份怀念里,也包括高稔吧!”
木宛童刚替夏侯召的伤口上了药止血,尚未包扎,他这一动作,伤口又沁出些细细密密的血珠,沾了木宛童精巧的下巴上,带了几分摧毁的美感。
木宛童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怎么又和高稔牵扯上了,被迫仰起头来看着他,她的眼神里澄澈的一无杂物,像是一汪湖水一样,干净的不容杂质,潋滟生辉。
“和高稔什么关系?”她有些疑惑的问。她和高稔当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无交集也无感情,后来她家道败落,自然婚事作废,一拍两散,再无瓜葛,怎么又要提起高稔呢?
夏侯召最受不得她这样的眼神,也受不得她能这样若无其事的发问,当即左手遮在她的眼眸上,低头狠狠的咬在了她的唇上,直到两个人都尝到了微弱的血腥味。木宛童被他的行为惊得半天没缓过神,一动不动的愣在那里。
夏侯召依旧没有放下遮住她眼睛的手,语气里尽是孤寒“你说什么关系?你现在是我的,还想与他藕断丝连或者再续前缘?”他勾唇一笑,露出寒意森森的犬牙,凑在木宛童的耳边轻声呢喃“他今天来向我要你,我不同意,你生死都是我的,旁人一丝染指都不许,他若碰了你哪儿,我便替你切了哪儿。”
说罢便将手放下,他有种极近变态的毁灭欲念,想要看到木宛童厌恶憎恨的目光,又期待,却也害怕看到。他想,若是木宛童当真憎恨他了,他便能足够狠下心来,一心一意的做他的灯笼了,只是可惜再也见不到她笑的那么好看了。
木宛童却只是震惊的看着他,心里的恐惧一层又一层的泛上来,眼角微微红了,唇上还沾着血,要哭不哭的惹人疼爱。夏侯召就是个变态啊!她瞎了眼以为他是好人。
夏侯召没见到他预料的憎恨,这让他措手不及,他捏着木宛童下巴的手颓然的松开,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和血痕。他想,木宛童怎么能不恨他呢?高稔是她的心上人不是吗明明就有和心上人双宿双飞的机会,却被他斩断了,她怎么能不恨他呢?她应该恨他的。
他扬了扬唇,凤眼眯起“也是,当初你家出事,他躲得比谁都快,你一定恨死他了对不对?”
木宛童偏过头不去看他,当初广平王府出事,高稔躲开了,她说不失望是假的,好歹对方还挂了一个她未婚夫的名头,只是她也不能强求人人都是圣人,要为她豁出身家性命,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哪里有什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