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大家都有些犹豫,毕竟对一个女人施加刑罚实在有些不是君子所为。

木宛童只是冷眼看着下方他们的交流,不做意见,一个两个都不是善茬,心冷得很。

刘氏看向上方,征求木宛童的意见“宛姬觉得怎么样?”

“什么?”木宛童装傻充愣,像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严刑逼供出奸夫,将两个人双双浸猪笼!”说起浸猪笼这句话的时候,刘氏的眼睛都兴奋的放光。

“若是能问出奸夫,倒是极好。只是要庞夫人说出奸夫是谁,又要双双沉塘,庞夫人怕是怎么都不肯说的罢,左右都是个死,她怎么还会拖上自己心爱之人?”木宛童淡淡的一笑,声音不疾不徐的冲着下方回应,不经意扫了庞氏一眼。

庞氏瞧着已经心如死灰了,恐怕逼供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依照宛姬的意思该如何安排?”

“若是庞夫人愿意说出奸夫是谁,那便免了一死,送去家庙静修罢,趁着消息并未散开,对外一致缄口,就说是患了重病,送出修养,总比突然对外宣称暴毙来得好。世家里谁不晓得,好好一个人,突然暴毙,必定都是犯了事儿被处决。”

刘氏等人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送去家庙这惩罚实在太过轻,他们觉得还是勒死或沉塘来得干净。

原本安安静静的庞氏忽然起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撞在三丈远处的柱子上,额头上的血淌了一地,看着夏侯博的方向伸出手,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发出喑哑嘶喊,却没人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眼神里充满了不舍。

夏侯博来不及反应,脚像是粘在地上一般,只能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头破血流的倒在地上,周身的血液都凝固成冰,冷得让他发颤,冻结了一切感官,甚至大脑都变得空白,根本无法进行任何的思考。

良久,他疯了一般的嘶吼一声,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又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将庞氏抱在怀里,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捂着庞氏即将变凉的手“母亲!母亲!”

木宛童也被这景象吓住了,堂前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赶忙冲着夏泺喊了一句“去找府医过来!快!”

夏泺领命,急急忙忙的去了。

庞氏的身体逐渐变凉,她抬手想要最后摸一摸夏侯博的脸,却只是无力的垂下,全然断了气息。

她和夏侯銮在一起,一点都不后悔,她守寡了十几年,是夏侯銮给了她温暖和倚靠,她只有一死了之,才能不让旁人查到夏侯銮头上,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可是她最遗憾的还是没能看着博儿长大。博儿近来又长高了,衣服都小了,她新给他做的衣服只做了一半,右边的袖子还没缝好。她还没看着博儿娶一房贤惠的妻子,再生两个孩子……

夏侯召手抖得像是筛糠,握着庞氏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连哭都是无声的。

府医来得时候,因为天冷,庞氏的尸体都凉了,他只看了一眼,便摇头。夏侯博不死心的拽着府医的衣服往庞氏身旁拖,语气里带了恳求和不可置信

“你再看看,再……再看看,兴许她还有救……她不会……不会死……”

府医甩开夏侯博的手,无奈的叹息,人都凉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木宛童第一次真正正正的看着人死在自己面前,还是如此血腥的死法,她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却吐不出来,只是脸色变得惨白,闭了闭眸,不忍再去看。

不管庞氏生前对她还有夏侯召怎样,也不管庞氏当初打着什么意图,现在庞氏死了,生前的一切也都随之烟消云散了。人死如灯灭,除却一副会腐烂的躯壳,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他们这些人忙忙碌碌一生到底是在追求些什么东西?金钱?名利?美人?

木宛童心里堵得慌,却还是吩咐了“既然人都死了,那便依照规制厚葬了罢!此事都烂在肚子里,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平城郡王府的老夫人患了急症,没挨过去……”

堂中没有人反对,就连刘氏都不曾出言,皆是木愣愣的点头,他们也是被庞氏这一番举动吓住了。庞氏这个女人可真狠,那是自己的命啊!

苦芽扶着她回了正院,窗前站了个人,一身白衣衬着寒梅冬雪,在冷风下衣袂翩跹,广袖如舞,显得格外飒飒,身姿修长消瘦,脊背挺直,半黑半白的发散在肩上,单是一个背影便觉出仙气凛然,如天上而来的谪仙。

木宛童眼眶一红,眼泪禁不住就流了下来,这世上还有哪一个人能与他一般气质出尘、超然世外?

“兄长……”

窗前的人缓缓回身,冲着木宛童露出一抹浅笑,算是应下了,细看他的眼中,也有水光潋滟。

世人皆谓沈家大公子沈晰和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但凡世上最美好的词语,皆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他皮肤白皙,五官深邃却不失温雅柔和,一双桃花眼潋滟生光,如包揽了万千的星辰,只让人觉得温柔深情。每一寸都生的极为精致,像是用最完美的模子雕刻出来一般,挑不出丝毫偏差难看的地方。

加之沈晰和文采超绝,信手拈来的一首辞赋,便能引得追捧,只让人惊叹,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人。

实际上沈家的兄弟个顶个儿的都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只是沈晰和最为突出优秀,光芒过盛,衬的旁的兄弟过于平庸。

当初他及第高中,打马御街前,引来万人空巷。邺城年轻的姑娘无不以鲜花投掷,芳心暗许。

后来沈晰和娶妻,多少姑娘芳心碎了一地。但即便是现在,兵部侍郎的儿媳暗地里都收录了沈晰和的诗集藏在房中。倒是没有人笑话她,毕竟这东西,不少姑娘少妇都人手一本,就算笑话,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沈晰和与其夫人成婚之后,琴瑟和鸣,身边就连一个通房妾室都没有,一时间更让人妒忌羡慕。

只是可惜他的夫人红颜薄命,没过两年便香消玉殒,连个孩子都未留下,沈晰和一夜之间华发早生,头发成了如今半黑半白的模样,至今也未续弦。

“长兄……”木宛童快步跑上前,扑进沈晰和的怀里,眼泪肆意的流出。

沈晰和静静的摸着她的头发,音如冰声玉磬“傻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么不传信去陵阳,我得了消息急忙赶来,中间都多少月了?”

木宛童摇头,沈家站在风口浪尖,正是成帝所忌惮的,若是沈家得了消息,必定会不惜代价的将她和左珩带走,这不是更将沈家放在火上炙烤?

当年大表兄沈晰和一入官场就进了御史台,风头无两,却厌恶朝堂黑暗腐败,一次出言顶撞成帝后直接甩袖请辞归隐,大表兄这样一个风清骨正的人,她一直将其当做毕生的追求和榜样,是最敬仰的兄长。

夏侯召一回来,见着的就是这幅场景,木宛童与沈晰和实在气质太过相近,一样的出尘于世,他心中轰鸣,连脚步都蹒跚不稳。

“童童!”夏侯召将木宛童一把扯回自己的怀中,手上的力气大的像是要将她捏碎。木宛童踉跄着被他扯着,手腕上生疼,却咬着唇不出声,眼睛还是刚哭过的微红。

沈晰和见着夏侯召的动作,多多少少有些不满,沈家一门都是男子,这一辈未生出一个姑娘,木宛童就是他们的亲妹妹!看着亲妹妹被人这样对待,沈晰和这样一个风轻云淡仙人模样的人,心里都不免有气。

只是他依旧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与教养,左手置于右手前,拱手一拜,微微垂首,不卑不亢,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被他做得风仪万千,声音朗朗“在下沈晰和,字且行。”

没有人会不知道沈晰和,沈且行,沈家大公子名声。

夏侯召自然也听过沈晰和的名字,晓得沈晰和是木宛童的表兄,心中的怒意一瞬间都散的一干二净。有些慌乱的看着木宛童,百口莫辩“童童……我……”

沈晰和淡淡的拦了他的话,还算好声好气的开口,即便沈晰和对夏侯召的印象差到了极点“郡王,且行今朝入邺城,就是想带阿宛同予南回陵阳。还望郡王行个方便,若您有什么要求,沈家便是倾全族之力也会满足。”

沈家是天下文人之首,有一半的学子都出自沈家,这承诺可不谓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