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斯过去,站在冯铮边上,悄声问他:“怎么回事?”
“廖小姐陪嫁过来的一个都没还回去,还有个廖小姐的贴身丫鬟,说是……已经让那位廖二公子收用了。”
“收用?这……”卢斯替廖小姐可惜,就为了这么一个东西,她就害了自己的性命。
若是吴老二在三朝回门之前跟丫鬟有了首尾,那他是个混蛋。若是在之后,那就是个畜生。
“吴大人,您是要我们用银子买,还是要我们请圣旨下来?”卢斯站了起来,这些事情传出去,这两家子人,别管最后谁是谁非,仕途都完蛋了,那现在还跟他们客气个毛。
吴大人脸色一边:“你这是何意,难不成暗指本官贪图那几两银子吗?”
“五十两,人都给我。”
“呸!带走!带走!切莫拿了阿堵物来恶心本官!”吴大人甩袖子走了,本来他跟周安客客气气的,就要谈成了,非得出来这么一个直白的二愣子,人不送不行了,银子也拿不到手了,吴大人心疼得很。
出来之后,卢斯看周安:“怎么朝堂上的都是这个样的?”
“廖大人确实善于育人,吴大人……他不是礼部的吗?”
师兄弟俩人都明白了,皇帝就是那种什么人都能用,用起来还都不错的上峰,这可是比他们的老上司胡大人更高了一筹。
满朝皆贤才,那就是个笑话,得让劈柴去烧火,栋梁能顶梁,家具立起来,那才是个宅子。
“陛下英明。”卢斯比较真心实意的拍了个马屁,只有上面的皇帝英明,才能让他们过好日子啊,“希望太子殿下尽快康复。”这句可就不那么真心实意了,毕竟没见过太子,他只是希望,太子继位的时候有老皇帝能耐的五成就好了。
吴大人虽然性子不怎么样,但说出去的话总还是算数的,没多久,廖小姐的陪嫁们就被送到了。
卢斯和冯铮一看来人,都愣了一下,他们还以为这陪嫁也就是两个丫鬟(可能还只剩下一个了),一个婆子那样的。谁知道,这乌泱泱快二十多号人快三十人啊。
三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六个粗使丫鬟,四个婆子,一个厨子,一个马夫,四个杂役,还有四个护卫。
冯铮看着这些人道:“这都赶上一个宅院的人手了。”
要不然那位吴大人不愿意还呢,就他那破地方,他那吝啬的性子,下人怕都是一代代累积起来的家生子,哪里愿意花钱给自己买仆人?况且这些人明显都是调教得上好的。
那大小丫鬟不说天姿国色,也是海棠腊梅各有千秋。婆子规整,厨子、马夫别看身份低,在这年代都是技术人员,好厨子和好马夫那都是可与不可求的。杂役到底怎么样他们不知道,那四个护卫也都是相貌堂堂,身姿矫健的,护卫的作用也不只是保护主家,这带着出去都是脸面啊。
这下面站着的要是一群普通人,那早就闹腾起来了。可现在不,这些人就这么按照自己的职司三两一伙的站着,都是腰板笔直,可微微低头的,让人觉得恭敬但不卑微,即便是那十一二的小丫鬟吓得脸色发青,有婆子哭着擦泪,也没有谁多一句嘴的。
“从这点看,廖家对这个廖小姐是真心疼爱。”卢斯又低声问周安,“国子监这么好赚啊?”
“不是国子监好赚,是廖大人这个老师好赚。你们知道他教养出了多少人才了?”
“明白了。”师兄弟二人都点头,这年代老师得收束脩的,越能耐的老实,束脩越高。
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与父子的关系并无差别。就说他们跟老钱头,当初住在一起没人说啥,因为老师无后,弟子奉养那是天经地义。周安跟胡大人,四时八节都是要送礼,反过来他只要去胡大人家里,那都能直入内室的。
“那为何廖大人不从自己的学生里给廖小姐找个人家,非得找吴大人呢?”冯铮也疑惑。
“这就不知道了。”周安摇头。
“这些下人的家教颇为不错,下人都是这样,廖家的家风可见一斑。”冯铮也道。
“所以才出了一头碰死的事情。”卢斯一摊手,刚过易折啊,“铮哥,你上吧,你看着面善。”三人小声议论完,卢斯一指下头。
“又躲懒。”冯铮瞪他一眼,明明这人比他俊俏,如今冯铮二十了,面容越发成熟,好不容易让他养出来的痞气,莫名其妙的竟然又淡去了不少,反而又多出了书生气来——也不知道这个不学无术的,这气质怎么养的。
“你们不必惊慌,让你们来这,并非是要将你们入罪,乃是有些跟你们家小姐有关的事情要询问你们。”
除了两个小丫鬟耐不住,悄悄抬头看了冯铮一眼,其他人都没动。
这也是意料之中,不可能两句话下面的人就立刻踊跃发言了:“你们也该是都知道,廖家发生了什么事吧?”
这句话,果然让更多的人有了反应,但也只是抬个头,立刻低下去。
“小姐去了,不管原因是什么,你们是她的陪嫁,这罪过就已经是明摆着的了。”
总算是有声音了,可也只是丫鬟婆子念叨着“小姐”发出哭音。
“至于吴家……你们心里也知道,那也不是什么好主家。况且,本官如今已经是将你们的卖身契都拿来了。”冯铮一扬手,把一叠卖身契都举了起来,“别管吴家还是廖家,你们是都回不去了,但案子之后,我们自会给你们安置。我也知道,你们中有些人在廖家是有亲朋故旧的,但我们又不是让你们干害了廖家的事情,只要实话实说就好。”
还以为这些人要考虑一阵,谁知道冯铮话音刚落,就有个大丫鬟开口了:“奴婢琥珀,见过大人。大人,这案子之后……您之后要如何安置奴婢们?”
“一,将卖身契给了你们,另有十两银子奉上,让你们自谋生路的。二,若是你们愿意回主家,不管哪个主家也随你们。三,且在我们三位的府上做工吧。”
周安惊讶:“啊?”他那地方可不大,毕竟之前就是个穷翰林,现在在刑部也不是多大官,还总跟着卢斯和冯铮东跑西颠的,根本没时间吃什么孝敬。大昱官员的俸禄不低,但是京城居不易啊。
不过,看冯铮和卢斯一派理所应当的脸色,他也只能闭嘴认了。
“……”下面的仆人们终于稍微热闹了一下,相熟的彼此议论。
那厨子走出来道:“大人,小人原本是廖家的二厨,跟小姐离着那是八丈远还不止,到如今,连小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实在是说不上话。小人的婆娘、女儿与小人是一起在灶上忙活的,也是不知什么。小人一家也不要银子,还请老爷们给了小人一家的身契……”
“这却不是!”哭得最厉害的婆子道,“李顺家的有一双灶上的好手,小姐爱吃个什么,都是叫他家婆娘到楼里问话!他家丫头也是让小姐喜爱着的,也在楼里伺候着!”
这是厨子李顺想走,他有本事,他老婆孩子都有本事,还在国子监廖家那样的清贵人家做过二厨,见过世面。廖家还出了个榜眼和谈话,即便他手艺不咋地,没到大考的时候总得有读书人为了好彩头去吃他做的饭菜,就那一段时间挣的,就不会是小财。
他自然是觉得,待拿了身契,他前脚出门,后脚就不知道有多少酒楼捧着银子找他,一家三口那三十两,他不稀罕的。
可这就跟背主差不多了,自然让忠心的看不下去。
就像冯铮说的,李顺是把老婆女儿都摘出来了,他们剩下的人可不是,多有爷娘老子,甚至女儿儿子还在廖家的。这要是查出来了什么跟廖家不妥当的,李顺跑了,其他人怎么办?
虽然李顺留下其实也没多大用处,可既然都是一块跟着小姐陪嫁出来的,那怎么能看这别人囫囵个的跑了,自家留在这里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