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是如此,那他大哥可是真够傻的,兄弟争斗,借用外力无妨,但这种就该遮着掩着的事情,他非得闹大了。尤其这还不是什么官府力量疲软的穷乡僻壤,这可是在开阳,天子脚下,他闹这么大,官府……
府尹为什么避了?只是因为知道这是陶国公府内的夺嗣之争吗?也不对,陶国公没那么大脸面,让府尹避开。
“敬惠公主是怎么掺和进来的?”
“那公主与贫道大哥一样痴傻,手里握着一把好牌却打得稀烂。她欲以女子之身行男子事,却志大才疏,所谓的行男子事,不过是酒池肉林,吃喝嫖赌而已。这种人,早就将皇帝的恩泽耗费得一干二净,她却不自知,依旧想着更上一步,想要入朝为官。”
“哦。”卢斯点点头,他的直男癌早就在中二期就让鼠哥打磨得一干二净,什么女子行男子事……他没有男人做得,女人做不得的概念。他的思维是有能者做,无所谓什么男女。所以敬惠公主广纳民男,卢斯觉得有问题的就是她用强了。这什么更上一步,竟然就只是入朝为官?卢斯还以为是当女皇呢,那更不算事,唯一的问题只是敬惠公主志大才疏,能力不堪用而已。
卢斯这淡定的样子,倒是让玄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看了看站在卢斯背后的无常,当然现在这几位都是男无常,可他们提醒了玄凌,让他恍然大悟:“倒是贫道眼狭了,无常司早有女官,敬惠公主……不过一玩笑而。”
卢斯不管他有啥想法:“那么,你二哥又从何处网罗了党羽?”
玄凌摇摇头:“二哥虽然也有些疯癫,但他为人小心谨慎,人手到底怎么布置的,贫道并不清楚。就这点消息,还是老虎告诉我的。”
“你是廖家老二的人?”卢斯看向面色潮红,表情变得更加可怕,很显然状态也变得更加糟糕的人。
廖老虎也是真能撑,他本来就是发烧发到昏厥过去的人,赔玄凌折腾了大半天,刚才又来了一发,正常人早就晕菜了,他看起来难受归难受,可是竟然意识还很清楚,卢斯一问,他更是立刻接上了话:“小人是三公子的人。”
“砰!”玄凌把茶碗磕在了桌上。
廖老虎竟然露出了一丝幸福的宠溺(卢斯:要眼瞎),立刻改口:“是玄凌的人。”
他说话声音太难听,卢斯都觉得他喉咙要破了:“你先和口水。”
“是,多谢卢将军。”廖老虎答应是答应,可眼睛还看着玄凌,见玄凌点了头,他才乖乖的抿了一口冷茶,“小人在外做的买卖,其实多在二公子名下……”
陶国公很早之前,就已经跟两个儿子说好了他们要继承的部分,老大继承爵位、府邸和三家庄子,老二则继承了家里的绝大多数店铺,老三因为很久之前就出家了,所以陶国公只给了他五千两银子。
这种安排其实也算妥帖,老大想要继续过富裕的生活,不可能不顾着老二。而老二想要太太平平的做买卖,也不能没有靠山。兄弟俩貌似分家,实则不分。这就跟其他家族有后代在仕途上蹦跶,有后代去经商的意思,差不多。
可是,谁都没想到陶国公这个看起来随时都要死的人,他能活这么久。而家财已经事先分好了,所以很长一段时间的情况就是,老大为了家族四处交际,拓宽人脉,可是一旦需要钱财的时候,弟弟就不给他好脸。老二却要操持店铺,随时应付老爹和大哥伸出来要钱的手。
不满的产生,是必定的,谁都觉得对方有错。
你经商这么顺利,商队平安无事,客人如同云来,黑白两道无人惹事,以为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还不都是我四处送礼,厚着脸奉承巴结给你找来的!
谁看见你都称兄道弟,你当是真跟你有交情啊!那是看你人傻钱多!但你钱真的多吗?那都是我日日夜夜,勤勤恳恳赚出来的!
这就是人和人的不同了,有的兄弟面对这种局面,想的是,幸亏还有兄弟在外支应。但这两兄弟的想法是:没了我你屁都不是!
可让他们俩易地而处呢?这俩人又不愿意,他们是既不愿丢掉此时手中的权力,又盯着对方手中的权力,那结果就只剩下一个了——杀了他,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这位大哥不知道是不是在文官里头处得时间太长了,偏偏没有文官该有的冷静与严谨,只学会了曲里拐弯的思考方式。要干掉自己弟弟也非得九转十八弯,
他首先做的是什么呢?他把廖老虎叫到了跟前,威胁道,如果不想他与玄凌的事情被陶国公知道,那就听他的话办事。
大哥很早就知道了廖老虎与老三的关系,他不认为陶国公能够允许老三出家,就能够允许老三不要子嗣只与男人厮混。毕竟,陶国公是个为了子嗣已经魔怔了的人。
他让廖老虎从外头弄人来,不是十四五,是四五十。
家里和江湖里的联系都在廖老虎手里,或者说,他们家就是廖老虎出来做事之后,才跟江湖上有了联系。大哥很天真的以为,这种威胁对这么一个白手起家的老大,能让他乖乖的去做这些杀头的事情?
廖老虎自然转头就把他卖了,二哥并没廖老虎明着对抗大哥,反而让他顺势而为。就在这个过程中,二哥越来越信任廖老虎。虽然廖老虎并不知道他的应对手段是什么,但廖老虎知道了他跟前太子的关系匪浅,并且前太子没死。
“……”卢斯沉默了一会,“廖老大你的意思是,那位二公子没告诉你他对付自己哥哥的手段,但是却告诉了你他跟前太子要谋逆?你觉得这前后哪件事更严重?”
前一个是陶国公的家事,后一个是皇帝家的家事,明摆着后一个更严重啊。
“不是他告诉小人的,是小人无意中撞见的。”
“嗯……”卢斯点点头,站了起来,他先转身看那两位在房里护卫的无常,现在这两位无常面色都有些难看,畏惧,卢斯对他们道,“这几天就跟着我,知道吗?”
“是!”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对卢斯拱手——听到了那种消息,而且看自家将军的反应,貌似……前太子真的活着?!知道了这种消息,他们还有命在吗?自家将军既然让他们紧跟着,那就是要保他们的命了。
卢斯点点头,这才重新看向廖老虎跟玄凌:“你们俩虽然疯了,可是没傻,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我们说什么了?”玄凌的茶早就喝干了,他手里把玩那个茶碗盖半天了,卢斯一问,他抬起头来,谪仙脸上露出的是极其不搭调的诡谲笑容,“不过是我家大哥、二哥狗咬狗罢了。”
第246章
卢斯带着两个护卫,外加自己, 亲自把这两位又送回那高级牢房了。然后, 他又进宫了。
皇帝知道他求见的时候, 都呆了一下。之前复命卢斯是在宫外磕头就走的,他可是沾染了肺痨啊。可是现在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求见, 皇帝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明天被御史们奏折淹没的场面……
皇帝脑海中的自己只有一只手伸出了奏折之海,颤抖着垂死挣扎。
但也就是逗比了这么一瞬间,皇帝想想卢斯和冯铮这些日子求见的原因,真都是不得已。尤其是现在,卢斯是个知道分寸的人, 可他还是要来……皇帝沉吟了片刻,道:“宣!”
“陛下!”边上伺候的太监都吓了一跳。
“无妨,拿个口罩来, 香薰得再浓重一些, 另外再熏点醋。”
“遵旨。”没办法, 谁让皇帝乾纲独断习惯了呢,他有了决断朝臣,皇子,皇后都劝不住, 更何况他们这些太监?
卢斯在外头等了一个多时辰, 他也知道分寸,没进候见室,就在外头,相对来说比较空旷的地方, 让过堂风吹了个透心凉。想打喷嚏只能硬生生咽下去,毕竟这事跟肺痨有关,万一以为他是染上病了,那可真是没处说冤枉去了。
“陛下,请挥退左右。”外头冷的要命,进了殿,这里熏的又是香又是醋,温度又上来了,卢斯顿时觉得一闷——他真是觉得有点不好,可别真病了。
皇帝看了看他,点了点头,等宫人都退下去了,卢斯道:“陛下,陶国公三子玄凌道‘二哥知晓前太子仍在,正与前太子筹谋’。”说完,卢斯一个头磕下去,不起来,不动,不说话了。
皇帝坐在上头,手里捏着个羊脂白玉的雕龙镇纸:“这倒也不奇怪,朕让他们母子出入宫禁,这么长时间了,总有认出来,传出去的。”虽然说这不奇怪,可皇帝还是叹了一口气,“爱卿如何看?”
“大殿下踏实聪慧,陛下英明睿智,此时绝无可能。”卢斯这可不是拍马屁,这话的潜意思就是,大殿下很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知道敢闹腾那就是找死,所以他踏实聪慧。皇帝也很明白什么样的选择对国家对皇室更好,作为一个实权皇帝,他也不可能真的让前太子薨了后,就什么后手都没安排,所以皇帝英明睿智。然后他又道,“大殿下,与此事无关。”
皇帝笑了:“那是自然,旁的不说,我儿即便是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去找这么个蠢材!陶国公家的老三就让他好好当道士,朕当初不给封了他个真人吗?干脆再给他一笔银子,让他自己开道观去。他的两个哥哥实在是乱来了,将一国之都当成了他自家的后院吗?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