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ce try,她抽抽嘴角,不否认师霁某程度是说中了。
“你说得对,我是不喜欢这种非必要的医疗——”她大方承认,“整容始终是一种侵入式治疗,对人体肯定会产生后续影响,过度整容就和过度医疗一样,每个医生都不会太喜欢。我想,师主任也是一样。”
她睁着圆眼睛凝视着师主任——胡悦也许是少数几个注视着师霁也不会脸红的女人了,师主任撇撇嘴,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但终究没否认她的说法。
“只是,对每个医生来说,过度整容的判断标准也不同而已。比如师主任,你的标准就比我宽松很多,”胡悦乐观地说,“而这个标准是否重要,还要看医生和病人的沟通,我相信,只要足够努力,最后肯定也能取得和谐。”
“……对你来说,这世上是不是没有努力做不到的事?”师霁像是也受不了她的正能量,他有些抓狂地问。
“当然有,不过很少吧。”胡悦对他绽开温情暖意的微笑,知道自己好像又一次占了上风,“在整容科跟着师主任工作,这肯定不算在内就是了。”
在规则范围内,上级医师能做的终究有限,师霁的招数被她见招拆招,似乎终于到了极限,他垂下头捏着眉心,沉沉地叹了口气,“行,我服,我服还不行吗?”
胡悦顿时笑靥如花。
“——我会直接和周老师说,”下一秒师霁的话就让她从云端跌落。“让他把你调到马医生组里——你是挺厉害的,小姑娘,不过你可能还没学会这世界最残酷的真理。”
他冲她亮出白牙,笑得很有杀气——看起来,直接对周院使功夫,对师霁来说恐怕也要付出一些让人肉痛的代价。
“面对绝对的实力——努力也不是保护伞。”
“这——可——我不能接受!”胡悦脱口而出,追着师霁的脚步急急地走出手术室。“师医生,我——求求你——我真的很需要早点当上住院总——”
“这关我什么事?”师霁迈着大步在前面走,胡悦小碎步在后头急急地追,急得眼圈泛红,在电梯间还差点撞到师霁的背。他扫她一眼,忽然又改变主意,抛出画饼,“不过,如果你肯乖乖配合转组,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和张主任打个招呼。”
整个十九层大部分时间只会有一个住院总,怎么协调,除了各组长以外,也要看张主任的心意。虽然分到马医生组里,但如果有师霁和张主任的力挺,要弯道超车早日三级跳,倒也不是不可能。可胡悦又怎么能满足于一句承诺,“可是,师主任——”
“……别做这个表情好吗?不是美女就别撒娇谢谢,丑人没有这个权力。”
“又说我丑?”
两个人夹缠了一路,从电梯闹到住院部,胡悦还不甘心,依旧与师医生的决心顽强搏斗,“我哪里做得不好您说,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你做得挺好的,真的,但我就是不需要带助手,太烦了。”
“我绝不会让您烦的,没我您才烦呢。”
“怎么可能!你怕不是要去看看心理科,自信心这么强是有心理障碍吧?”
还好,已经是晚饭时间,该下班的大医生早已走得一干二净,住院总和要加班的住院狗都去吃饭了,护士大率也在休息室里吃晚饭——整容室这边住院部人一向少,大部分病人都是下了手术台就回家。今天面部结构这边要住院的病人很少,更是没人了,一般就留一两个夜班护士。办公区这边,长长的走廊都没有人,这对说相声般的搭档才没惹来更多侧目。——也还好戴韶华是不在,不然胡悦真不敢保证她听到师霁的方案会不会当场气爆炸。
“但我的确很有用啊——”
她跟在师医生背后苦苦地自我推销,一路尾随到办公室门口——师医生是回来拿包换衣服的,他当然不需要留下来加班。师霁刚开门,胡悦就闪进去为他开灯,口中还说,“您看,现在我就很有用,我能为您——喝!”
视线刚转到房间里,她就反射性地跳了起来,没说完的话化为一声惊呼,抽在喉咙里。胡悦左右看了看,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正在做梦,但又迅速冷静下来,认清现实。
不是做梦,房间里的确有两个男人,一坐一站,在办公桌后头,平静地面对着师霁和她。
坐着的男人看起来很眼熟,像是不久前刚有人对她展示过照片,他们手上都拿着——枪。
枪口当然对准了她和师霁,胡悦偷眼看了一下她上司,师霁看起来也非常冷静,双手自然下垂,整个人静止得就像是雕塑。
“别说话。”站着的男人说,声音里透着警告,接下来非常制式化地扣下了安全栓,手指移到扳机上。
胡悦举起双手,点头如捣蒜,男人对她别别枪口,意思很明显,叫她去关门。
门很快被关上了,胡悦慢慢站回原处,她的动作很小心也很安静,丝毫也不想挑战任何人的底线。
“师医生。”坐着的男人开口说,他的声音有点嘶哑,风度却很从容,只是这从容——是滴着血的从容,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猛兽,之所以还能维持风度,只不过是因为他确信自己还能猫戏老鼠,把局面捏在鼓掌之中。“有个手术想要交给你做。”
“你知道它是什么——你也知道我要什么。”
解同和的通缉犯缓缓地说,“我们现在就做。”
第14章 别怕
“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要什么。”
办公室内,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胡悦惊得差点跳起来——但好在师霁马上就说,“不过从你的武器来看,我猜,你是道上混的?你想要……来找我这个整容医生,你总不是想要来打几针玻尿酸的吧?”
“说什么鬼话——”
坐着的是老大,站着的肯定是打手了,他亦不负打手的人设,很容易就被煽惑,刚出言呵斥,就被喝止,“好了,阿涛!”
阿涛不说话了,但依然很不服气的样子,楚——胡悦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了,毕竟她只是闪过几眼通缉令——楚先生笑容可掬地说,“明人不说暗话,师医生,警察把网撒遍全市,你不用再假装不认识我楚某人了。”
“真的假的?”师霁做戏已经做到连胡悦都分不清真假的地步了,他迷惑地问胡悦,“有这事?”
“之、之前好像是有个警察来过……”胡悦颤声说,她觉得维持一个胆怯的形象比较有利,“可是您工作忙,挂号又归我管,就、就没和您说……”
这件事就算是圆过来了,阿涛脸色放松了点,手指也不再紧压扳机。楚先生唇边逸出一丝笑意,他语气很和蔼地说,“相逢就是有缘,师医生,情况紧迫,我也就交浅言深了——现在外头风声这么紧,警察是一定要抓到我的。留在国内,我就是个死人了,谈不上什么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我这个人,怕寂寞,黄泉路都想多拉几个人一起走,这次过来拜访,我想问问师医生,有没有兴趣一起上路?”
阿涛和他默契十足,枪口对准师霁,手指把扳机压得噶嘎吱吱的,犹嫌不足,从腰后又掏出一把武器对准胡悦,粗声喝道,“不想一起死,就好好给我们做个手术!钱不会少你们的,到时候大家一拍两散,你们也留条狗命!”
这两个人一搭一唱,目的是再明显不过了,胡悦其实也很怀疑他们是否会‘留条狗命’,这样的亡命徒,怎么想都是做完手术一枪崩掉才不留首尾,不过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较这个真根本毫无用处。她脑子里乱腾腾的:这种换脸型的手术两个人怎么做?不做就是死,要做的话,难道还要把更多人牵扯进来?
解同和说过,这个黑帮老大对整容手术事前就有兴趣,怕是也做过一定程度的了解,不然亦找不到师霁头上。他的情报没错,楚先生和阿涛是带着基本方案来的,几张照片被甩到桌上,“就照着这个人的样子整!”
在阿涛的虎视眈眈之下,眼神交流都不怎么方便,胡悦和师霁对视一眼,想动,但师霁眼里闪过一丝严厉神色,似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他自己走上前去拿照片,擦肩而过时低声、快速又含糊地从嘴边飘出一句,“别说话!”
“——楚……那个楚先生是吧,我不知道你对整容手术有没有了解,”拿过照片看了几眼,师霁一开口,又是熟悉的门诊腔调,他像是已找准了角色,很自在地在待客沙发上坐下来,办公室里的氛围为之一变——阿涛有点不快,但要开口前,被楚先生举起手止住了。“你要做的这种大整容,有点像是烧伤术后修复这种,毁容后全脸重建的级别了。你选了这张照片,不管是什么理由吧,从解剖学的角度来说,至少要动一次和骨头有关的大手术,这种手术不是说即做即走,是需要住院和术后观察的,否则如果出现感染的话,那是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