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2)

西出玉门 尾鱼 2447 字 11天前

赵观寿脸色不豫:“你没把江斩的尸体带过来,他到底死了没有?龙芝,你该不会是对他动了情……心软了吧?”

龙芝细眉上挑,嘴角现出一丝讥诮:“心软?赵叔,你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未来我是方士城的主人,千百年来,方士城始终压过羽林城一头,我也终将会是黑石城的主人。”

“无字天签说,双芝竞秀,青气盘龙,但黑石城只能开出一朵灵芝……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事儿,你见过我对谁心软吗?”

赵观寿迟疑了一下:“但是死要见尸……”

“赵叔,一个人,不是只有没了呼吸才叫死——从此不见天日,再也不能插手任何事,再也见不到认识的人,人人都当他死了,那他就是死了。”

“江斩的事,以后你别再问了,我可以向你担保,他这一页,已经掀过去了。蝎眼上下,都认为他死了,更重要的是,叶流西也笃定是自己杀的江斩,这样就可以了。”

赵观寿沉默良久:“龙芝,要么,到此收手吧。”

龙芝抬眸看他。

赵观寿苦笑:“跟你爹一样,我老啦,只希望事情能安安稳稳,不想有太多周折:叶流西回来了,杀了江斩,成了蝎眼的公敌,她只能托庇于我们,自然会听我们使唤;蝎眼无主,你名正言顺接手,然后从内部慢慢瓦解不迟——我觉得,这结果已经能让我满意了。”

龙芝冷笑:“赵叔,你别被叶流西现在的顺从给骗了。我们对她和江斩都用了睽,结果呢,你也看到了,有睽龙在身,我也百般掩饰,江斩还是觉得我跟从前的青芝不一样了,甚至于这次突袭黄金矿山,都没有跟我商量,我授意迎宾门把蝎眼的人放进来,帮助他们潜入黑石城,是方便来日一网打尽,可不是养虎为患,让他们来对付我的。”

“你敢对叶流西放心吗?哪天她接触到什么、推导出什么,起了疑心,你这不是自食其果吗?万一她不动声色,骤然给你个致命一击,我们的所有努力,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赵观寿叹了口气,也觉得自己是考虑欠周了:“刚刚她找过来,说了什么你也听到了。”

龙芝嗯了一声,沉吟片刻:“这样,你给她派些不着调的医生过去,戏要做足,让她看到,咱们已经尽力了,黑石城的本事,也就这样了,不是不想救,实在力不从心。”

赵观寿一愣:“如果这样的话,那就等于逼着她出关了啊。”

龙芝笑起来:“是啊,我就是这个打算:西出玉门这个计划,以她叶流西出玉门关正式开始,又以她出玉门而结束,不是很圆满吗?”

“赵叔,你帮我安排一下,就这两天吧,请昌东过来,跟我见个面吧,这张牌,也到了该用的时候了。”

第100章 终卷:昌东

李金鳌独守小院好几天了,他本来就是被当成附庸带进来的,这几天一干人不在,他的位置不尴不尬,总体而言就是被遗忘,加上因为地震,黑石城自顾不暇,连三餐都没人送了。

他只得自力更生,觍着脸去灶房买些下等食材,在小院里搭石块起灶生火做饭,常常被烟熏地呛咳,锅盖一掀,里头的样色寒碜无比,有一次,还被外头的守卫训了,说是烟大,看起来碍眼。

李金鳌点头哈腰赔小心,身后,龟背蛇梅已经尽数开放,澹阴晓日、薄寒细雨、轻烟佳月、夕阳微雪,整一个文人墨客尽折腰的“风花雪月”场,但他半分赏玩的心情都没有。

意境这种事,还是要吃得饱穿得暖有闲暇,才能细细品味的。

所以,眼见几个人回来,李金鳌那是发自肺腑的喜出望外,凑上去问长问短,一惊一乍,可惜丁柳他们忙的忙躺的躺哑的哑,没人有空去接他的茬,一番嘘寒问暖之后,院子里又只剩下他,外加一只从车上慢吞吞下来、派头十足的鸡。

镇四海自带荣光。

李金鳌直觉它应该是立功了,有了成就之后,镇四海果然整个儿都矜持了,也不像过去那么暴躁了。

李金鳌满腔的热情如同拳头,打出去不能没人收,于是索性都转移到镇四海身上,乐颠颠抱起来放到门廊下,还给撒了一把小米。

边上的镇山河朝镇四海瞥了一眼,眼神里有点复杂。

——

叶流西和肥唐回来之后不久,大批的医疗人员就到了,架势端得十足,设备加各种手术器械一堆,还煞有介事张罗着要隔出一间无菌病房。

几个人都是外行,看不出门道,只觉得既然这么热闹,一定靠谱,心都稍安了些。

昌东现在这状况,不是累赘,但也帮不上忙,在现场碍事,躺屋里嫌闷,索性让肥唐帮他搬了张躺椅到院子里,半歇半赏景。

歇了会之后,总觉得有人从旁探看,一抬头,正撞上李金鳌的目光——李金鳌就盼着这目光交流的机会呢,知道时不再来,满脸堆笑,赶紧冲他挥手:“哎,昌东!”

昌东觉得有点奇怪,然后反应过来:李金鳌居然把他的名字叫对了,真不容易。

李金鳌过来,期期艾艾,先拿镇四海出来当开场话头:“我们家四海,跟你们去黄金矿山,表现还行吧?”

昌东不大喜欢讲人是非,鸡同此理:“挺有活力的。”

聊天讲究个你来我往,他也搜肠刮肚找能聊的:“你呢,去参观了大博物馆,挺有收获吧?”

李金鳌就等着他说这个呢,肩膀一垮,哀声叹气:“别提了。”

他一屁股坐倒在昌东脚边,头上飘龟背蛇梅的细密雨丝,倒是挺符合凄风冷雨般的心境:“这人生在世啊,还是有权有势的好,可别说英雄不问出身,出身让你的路都不同呢。”

昌东知道他必有后话。

“你也知道,我是老李家的旁支,老李家的皮影秘技,我是边都沾不着啊,只能拎个戏箱耍戏——其实谁比谁差啊,我要有这机会,不定做得更好呢。”

“活了大半辈子了,也没什么成就,我心说得到大城市闯闯,才能有机会……得,你见到赵观寿对我那态度没?好不容易吧,托着流西小姐的福进了大博物馆,结果……”

他向着昌东凑过来,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人家的博古妖架,都跟我学的版本是不一样的。”

昌东不动声色:“怎么个不一样法?”

李金鳌鼻子里哼了一声:“比我那版本多不少呢,我也想明白了,我们这种普通方士能接触到的,也就是大众版,人家博物馆里的,是完整版,怪不得赵观寿不情愿让我看,有些重要的,还小里小气地拿黄金盖板给遮住……”

黄金盖板?

昌东心里一动:“是不是在一面镶画的墙上,中间有一块黄金板,乍看上去,像装饰品的?”

“嗯哪。”

“所以遮住的,是什么东西?”

“睽。”

李金鳌拿手比划给他看:“像蛇,长鹰爪,脑袋扁圆的,顶心还长了撮头发,说是叫龙生第十子,专以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