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他娘,孩他娘,快起来,老实家的出事了。”
陈老实媳妇本就没睡,听到这话猛地先开被子,拿起被子里的衣服就往身上套。她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咋、咋地啦,这、这是?”越着急这话越说不出来,气的她差点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陈家宝的媳妇叫做夏草,是东溪村南边的南溪村人。这年代溪村镇的人大部分都是重男轻女的,夏草家就是如此。看她的名字就知道了,她当姑娘的时候在娘家那就是一根草。夏草因为结巴没少受人嘲笑,也就是沈兰愿意跟她来往,也因此她跟沈兰的关系最为要好,听说她早产才会如此着急。
“具体咋回事我也不知道,老实这会儿正等着呢,我看他着急的要命也没敢细问。”村里谁都知道陈烈有多宝贝这个媳妇。以前村里有个二流子口花花调、戏了他媳妇几句,结果让陈烈打了个半死。
当然陈烈打人的事大家都没见,只不过那个二流子头天调戏了他媳妇隔天就被打,人人都说是他打的,也就是没证据,这事才不了了之。
两口子也没敢多耽搁,夏草穿衣服,陈家宝摇醒床上的大儿子,跟他说了一声让他照看弟弟妹妹,看到儿子点头,两口子这才拿着手电筒出来了。
陈家宝的大儿子今年九岁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九岁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个大孩子了。照看弟弟妹妹还是能做到的。
陈家宝夫妻锁上大门就跟着陈烈往村尾走去。路上夏草问起沈兰早产的事,陈烈不确定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前段时间我们还去县城检查了呢,医生说一切都很好,孩子很健康。哥嫂也知道兰子自己就是医生,平时吃东西都很注意。要说有什么不同以往的,也就是天黑之后陈大根家的五丫头给送了碗饺子,兰子吃了一个。”
陈大根是陈烈后娘的儿子,他的继兄弟,小时候陈大根没少欺负陈烈,等陈烈回来又因为亲妹妹的事情揍了陈大根一顿,是以两个人关系并不好,甚至说是恶劣。陈大根结婚十几年,拢共生了五个丫头,今年年初才刚得了儿子。最大的陈大丫今年十三,据说陈大根两口子就开始给相看人家了。陈五丫就是陈大根最小的闺女,今年四岁。
本来两家关系不好,陈烈是不想要五丫的饺子的,可那丫头说喜欢婶婶,还说是自己省下来的,特意送给婶婶吃。沈兰觉着小孩子怪可怜的,大人的事也不能迁怒到孩子身上,就接过来吃了,还给她端了一碗自家的白面饺子。
说是吃,其实沈兰也就当着孩子的面硬着头皮吃了一个。陈大根家过得不好,又重男轻女的厉害,这饺子也不知道用什么面包的,黑乎乎,还有一股子怪味。要不是那孩子一直盯着沈兰,沈兰还真吃不下去。
第2章 早产
陈烈自己家吃东西不说多精细,可因为沈兰的原因都很注意。平时吃饭也多是二合面的馒头,大米稀饭,那些可能会导致早产的东西,家里是一点也没有,更别说吃这黑乎乎的饺子了。
可五丫才多大?说是四岁,其实也就三岁多点。别说是沈兰,就是他自己也很难把这件事跟孩子联系上。可除了那一碗饺子,陈烈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导致沈兰早产。因此才会在这件事情上犹豫。
陈家宝跟陈烈不一样,他自幼长在东溪村,对陈大根一家了解颇深。他一听这话,当下就骂道:“不用说了这事肯定是他们家干的,陈大根这个王八蛋心坏得很,又有那么个老娘在。他啊,肯定是记恨你当年打他的事。”
说起两家的恩怨,还要从当年陈烈被迫参军开始。当年陈烈去报名参军,一方面是因为已经递交了名额没法更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后娘拿他亲妹子做要挟,陈烈要是不去参军,就要把他妹子卖掉。陈烈答应去参军并且每年给二十块钱,后娘答应善待他妹子。
那个时候二十块可不是小数目,多少人一年都赚不了二十块。可陈烈为了亲妹子还是答应了。
哪里知道等他当兵回来,亲妹子还是被“卖”掉了。
陈烈的亲妹子叫陈春花,十五岁就被后娘嫁给了一个鳏夫,只因为人家给的彩礼高。那户人家有钱但是对媳妇不好,前后打死了两任媳妇,就是因为这个后来一直娶不上。后娘可不管这个,又不是她的亲闺女,人只要给她高额的彩礼就成。
那时候陈奶奶还在世,为了这事去找陈老三也就是陈烈的爹,可陈老三非得不觉得后娘有错,还说他亲娘多管闲事。陈奶奶被老三一家子奚落一顿,回头就病倒了,没几天就过世了。陈家宝也因为去给奶奶跟堂妹讨公道被打断了腿,至今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也因此陈家宝对这一家人没有一丁点的好感,包括那几个堂侄女。
陈烈回来之后听说了这事,又去看了小妹,回头就把陈大根和同父异母的弟弟陈大壮打了一顿,揍得两人好多天下不来床。揍了人还不解气,他还威胁后娘再敢找事就还揍她儿子,并且让后娘把这十年的二百块钱拿出来。用他的话说,你没有善待我妹子,凭什么花我的钱。
后娘有心不给钱,陈烈就威胁揍她儿子。后娘人虽然不好,可对这两个儿子是真心疼,东挪西凑的给了钱,也没敢再来找陈烈的茬。
大家都说后娘一家是老实了,要陈家宝说狗改不了吃屎,他们能老实下来才奇怪呢。他弟妹一直好好的,怎么就在吃了她家饺子之后出事了呢,要说没他们的事谁相信?再说了,都十年过去了,以前也没见给送过饺子,怎么就在今年送了饺子呢?
陈烈听完大哥的分析就一直沉默着,只是他紧握的双手显示着内心的不平静。陈烈来之前就仔细想过了,他第一个怀疑的也是后娘那一大家子。只是五丫才四岁,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孩子能心狠到这样。
就像大哥说的,平时都没事,怎么偏偏今天出事了呢。幸好他们留了个心眼,那饺子一直留着,到时候他非要去报警不可,这饺子就是证据。
两家距离不远,一会儿就到了陈烈家里。陈烈的家是村子里唯二的大宅院,另一处就是知青们住的地方了。陈烈家原是前朝一户地主家的宅院,一流的青砖瓦房不说,院子还敞亮,除去七间正房七间东西偏房,后院还有一亩多地花园子,只不过花园子早就废了,如今长满了杂草。
陈烈能得到这所宅子也是意外。当年陈烈回来之后发现他爹跟奶奶都过世了,他自己肯定是不愿意跟后娘一起过的,也不能跟堂哥过一辈子吧。刚好,沈兰看中了村里的这所大宅子,陈烈就跟村支书交涉,花了五十块买了下来。
对于这所宅子,陈烈是知道的,怎么说呢,很邪乎。这所宅子存在的年头不小了,他小时候没少听大人说关于这所宅子的故事。那时候后娘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你再不听话就把你扔到‘陈家宅子’里去。每次后娘说这话,他都不敢反抗,久而久之他对这宅子也充满了好奇和畏惧。
这也就是沈兰说不相信这个,而她又确实喜欢,陈烈才会花钱买下来。当时大家知道以后都说陈烈是疯了,都幸灾乐祸的准备看着陈烈倒霉。
谁知道人家一住就是十年,除了没孩子,也没见有别的倒霉事。
因着沈兰是大城市下来的,陈烈怕委屈了她,就从山里弄了不少的花草树木过来。除了后院种什么死什么,前院被他给来了个大改造。正房门前堂屋门口一左一右分别种了两株石榴树和红枣树。前院的空地也不小,还被他种了不少的应季蔬菜。
本来他是打算在前院种些花儿的,尤其是兰花,可是沈兰怕惹麻烦给拒绝了这才改种了蔬菜。
说也奇怪,除了这个蔬菜意外,别管是石榴树还是枣树都长得很慢,而且十年了都没有结一个果子。别说外人就是住在这里的陈烈两口子都感觉瘆得慌,如果不是两口子住在这里啥事没有,说不定他们早就搬家了。
此时这所宽广的宅院落满了白雪,只有两口子住的正房有着微弱的烛光。三个人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沈兰微弱的痛苦声。
夏草虽然说话不利索但是做事情麻利,听到声音她就快步走进屋子里,她先是把手伸进被窝里捂热,然后才小心的掀开被子,检查沈兰的情况。了解到沈兰的情况,她轻声说道:“妹子你别着急,你现在已经开了五、五指,孩、孩子、马、马上、就、就能出来了。”
安慰完沈兰,她又揣着手出门吩咐道:“孩他爹,你去、去给烧、烧锅热水。老实啊,你家还有、有、有啥吃的没,先给兰子弄、弄点来,生孩子是力气活,可得吃、吃饱了。”
陈烈一听这话,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他说道:“有,家里还有准备过年的鸡汤呢,要不我去下点面条?”陈烈当兵十年除了每年雷打不动给家里二十块,剩下的钱他一分没舍得花,都存了起来。如今哪怕又过去十年,家里还是有点积蓄的。这有钱了,过年自然就会买点好的,更何况东溪村北边就是凤鸣山,以陈烈的伸手弄几只鸡和兔子还是有办法的。
夏草点点头,说道:“成。”说完她又进屋看着沈兰去了。
沈兰虽然年纪不小了,可这说到底也还是头一胎,加上身边就一个大男人陈烈,难免就会紧张。等夏草过来坐在她身边,她这股紧张劲儿才算是慢慢放下。
这个时候她又不免七想八想,想到自己的身世和肚子里的孩子,她不免悲从中来。
十八岁以前的沈兰那过得真的是小公主的日子。沈家家境好,她爹是跟着抗战的团长,她娘是中医世家的女儿,耳濡目染的她也跟着学了不少的医术。因为长得漂亮,她身边从小就没有少过男孩子追求,那时候的沈兰眼光很高,出身不高的她还真就看不上。
到后来,沈家因为出身的原因被隔离审查,她外婆家也出了事。沈兰一下子从云端掉到了泥窝里,她身边围着转的男人也都纷纷远离了她,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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