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王的声音不高,语速极慢,可是一字一句之中,都是透着几分浓浓的恨意。
明明就是一个如此温润之人,可是一旦沉下脸来,这身上的气息,也着实令人觉得压抑。
“你?瑾王,你此话从何说起?”
皇上强打精神,手扶龙案,勉强让自己坐得端正了一些。
“瑾王,你少年丧父丧母,朕怜你年幼,一直都是对你颇为照顾。无论是年节之时,还是寻常的日子,你府里的赏赐,可比别人少了?”
“赏赐?”瑾王嘲讽一笑,“皇叔,你觉得拿着原本属于我父亲的东西,再来赏赐给我,不是一种讽刺吗?”
皇上的身子晃了晃,当年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
“皇叔,我也不瞒你。当年你让人在我父王的饮食里面下毒,你真以为我父王至死都不明白?”
瑾王说完这一句,殿内的众位老臣们,都是变了脸色。
瑾王转头看向了康王,“康王叔,你与他是亲兄弟,你若是护着他,我不多说什么。只是,当年我父王待你们如何,你心中难道没数?我今日只问你一句,当年他下毒谋害我的父王,此事,你是知也不知?”
瑾王的语调很温润,可是听在众人耳中,却是如若针扎。
特别是康王,只觉得这一字一句,都是咄咄逼人,让人避无可避!
康王爷连吸了几口气,才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皇上,“皇兄,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皇上的神色变了变,却紧抿了唇畔,并未出声。
康王爷却明显地哆嗦了一下身子,然后慢慢地摇着头,“怎么会?皇兄,你当真对太子皇兄下了毒手?”
李庭希快一步将康王扶住,明显地感觉到了父亲的身体在轻颤,而且,随时都有站不住的可能。
“王弟,他不过是空口无凭,你怎地信他不信我?”
康王愣了一下,随后又转头看向了瑾王,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请他拿出证据。
瑾王微微一笑,“证据,我自然有。当年父王早就有所察觉,只是奈何为时已晚。为了怕你对我与母妃斩尽杀绝,所以,才特意放出了风声,只说是当年父王远征南蛮之时,曾无意中获得了大笔的财富,只因一时无法携带回国,便秘密地封存了。”
“果然,你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便在我父王死后次日,前来威胁我的母妃。奈何我母妃当时痛彻心扉,你什么也没有得到。之后,我母妃随父王而去,东宫,便只余我活了下来。”
“这么多年,你所谓的善待我,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罢了。自你登基至今,派了多少的杀手来取我性命?又在暗中给我下了多少次的毒?皇叔是不是不记得了?”
瑾王言毕,自袖中掏出一个小本子,十分随意地扔到了龙案上。
“你自己看看吧。这一笔笔的债,我可是都给你记着呢。”
皇上的脸色此时是青中透白,白中带青。
没有想到,瑾王隐忍了这么多年,竟然会如此地厉害!
“你所说的,不过都是你的臆测罢了。朕何曾做过对不起你父王之事?”
瑾王冷笑,“没有吗?只怕你不知道吧?我父王早料到了你是个无耻之人,所以,在你解决掉那些人之前,父王就已经让人拿到了部分的口供和信物。另外,还有一个你没有想到的人,一直活了下来。”
“谁?”
皇上脱口一问。
话一出口,注意到了众臣看他的眼神,便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这么一问,也便等于,他承认了当年的恶行。
皇上此时心里是愤怒异常,先是被自己的儿子逼宫,再是被自己的侄子将前尘往事给抖了出来。
他便是活着,只怕也是面目全非了!
“当年给我父王看诊的那位苏太医,此时就养在了我的瑾王府。这么多年,他被你的人追杀,之后掉落悬崖,幸而留得一命。却残了一条腿,自此之后,便养在了我的瑾王府,成为了王府的一名花匠。你没想到吧?要不要,我让人将他带过来,与你一一对质?哦,对了,还有当年你让皇后,呵呵,也便是凤氏来套我母妃的话,这些,要不要都找出证人来?”
皇上只觉得胸口处像是被人压了一块儿巨石,闷得他喘不上气来。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已经滚落下来,似乎是在嘲笑着,他这么多年的自以为是。
“今日让你尝尝被亲生儿子逼宫的滋味,不错吧?”
瑾王话音一落,李庭照的脸色陡然一变。
“那,那个谋士是你的人?”
“不错。若非是他的怂恿加威胁,又怎能勾起你心底最原始,也最本真的**呢?李庭照,在得到了传位诏书的那一刻,你一定很得意吧?”
李庭照的面色惨白,双腿一软,人已经跌坐在地。
“今日,我进宫来,自然是要为我的父王母妃讨一个公道!今日,我便给你两条路来选。”
皇上抬了抬眉眼,看他的眼神里头,宛若是存了千万把的眼刀子,恨不能将瑾王给凌迟了。
“第一条路么,很简单,你发一道罪己诏,然后讲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了,一字不得隐瞒,那么,我便不取你的性命,并且让你安享天年。”
这样的一条路,对于高高在上的帝王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皇上便是死了,定然也不肯答应的。
随着皇上的一声冷哼,瑾王也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他的反应,瑾王自然是早就预料到的。
“第二条路么,便是你将前尘往事隐瞒,然后下旨传位于我。当然,做为你隐瞒了当年之事的代价,便是让你子嗣皆亡,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