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行_19(2 / 2)

御香行 魏香音 2329 字 14天前

“会有办法的,姐姐,至少我一定会保护你。”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朝着堂屋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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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省的使者才走没有多久,陆鹰儿和朱珠儿一左一右地坐在堂前。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张摊开的纸笺,纸笺上压着薄薄的一本《寿材名册》。

叶佐兰走到堂前,将“丢失食盒绳床,又得到锦袍”的谎话讲述了一遍,随即安静地等待着发落。

可谁知道那朱珠儿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连一丝火星儿都不冒,反倒笑眯眯地,活像一尊弥勒菩萨。

“算了算了,今天带你出去,原本就是想让你散散心。都是我家这个死鬼,还让你背上这么多的东西。你现在就回去歇着吧,不过打从明儿个开始,东院的活儿就上来了,你也得过去帮忙。”

叶佐兰虽然心中诧异,却并没有多问。他将唐瑞郎的那件衣裳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又最后看了一眼,便扭头离开了。

待他走远之后,朱珠儿与陆鹰儿夫妻二人这才对视了一眼。朱珠儿皱着眉头,将桌上那本《寿材名册》挪开,显出下面压着的那张纸笺来。

好一枚秋意弥漫的银杏金池笺,上头只用铁画银钩似的笔触,写着两个大字。

陆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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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早,陆鹰儿家中就开始了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一天。

前几日被陆鹰儿夫妇从外地领来的那些个男子,如今全被叫到了后院里排成一行。

这段日子,朱珠儿并不在饮食上亏待这些人,偶尔还有几顿肉吃。绝大多数人已经不像当初刚来时那么疲惫瘦弱,可惜眼神却依旧是木讷的,如同死水一滩。

陆鹰儿穿上一身莨纱缝制的黑色衣衫,头上包着黑巾。又叫瓦儿和佐兰两人手捧物什,一左一右的站立,俨然两个护法童子。

至于朱珠儿和叶月珊,则各自留在屋子里,严禁出入。

只听陆鹰儿清了清嗓子,朝着眼前的男人们大声喊出了几句话。

“诸位兄弟,都是老实人家出生。吃得是黄土里长出来的米,承得都是父精母血的养育之恩。这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可是眼下,诸位却将要行净身的大仪式。断了欲情孽根,也就断了香火、断了家缘。从今往后,你之身非己身,也不再属于家族父母。你就成了皇上的人,这辈子要以宗室为天。你们之中,若是有人不服,还想回家尽孝,现在还可以自行离开。只不过,从此往后,一切死生听凭自主,再与我刀儿匠没有半点瓜葛!”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陆鹰儿停下来喘气。又用比刀刃还要雪亮的目光,环视着周遭所有人。

没有人出列,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动一动。

陆鹰儿似乎满意,于是点了点头继续喊道。

“本朝的天子,素来就以仁爱治国。因此这净身的仪式,也与前朝有所不同。但凡净身之人,无需割势,只需剔除双丸。可是,这切肤之痛,依旧能叫人肝胆俱裂!更不用说那些体质稍弱、久病缠身的人,立时死去的也不在少数。你们若是害怕,此刻依旧可以离开!”

这一次,叶佐兰看见有两个身材矮小的男子微微变了脸色。可还是没有任何人选择退出。

倒也是,能够跟着陆鹰儿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诏京挨这一刀的,十成十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子弟,根本就没有什么后路可退。

一旁,陆鹰儿又开始大声喊话。

“净身之后,始为中人。在宫为奴,听凭差遣。虽得温饱,不复自由。生前孤独寂寞,死后亦不得归葬故园。你们若是害怕,赶紧速速离开!”

列成一队的男子们已经全部低下了头。安静中隐约可以听见啜泣的声音。可是一如既往的,并没有人退缩。

“愣着干什么?!快点发啊!”

叶佐兰忽然被陆鹰儿点到名字,吓得打了个寒噤,这才将手上抱着的净身文书分发到那些人的手上。

文书是内侍省拟定的,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与净身有关的琐碎细节,本意是告知仪式的危险,以及净身之后数日的休息养护。

然而前来净身的这些人,全都大字不识,也只是拿过来随便翻两翻,就在上头按下了手印。

叶佐兰再将按了手印的文书重新收回来,交到陆鹰儿手上。陆鹰儿核查完毕,满意地抬起手来指着东面。

“那就拜祖师爷去罢。”

众人鱼贯进了东边小院。入得门来,正是当日叶佐兰曾经见过的堂屋。

此刻,堂屋前面已经站着包括柳儿在内的三名已经净身完毕之人。

柳儿他们是上一批进入东院接受净身的。那批人的运气不错,二十人里活了十三个,其中十人应召入宫;余下三人就养在东院,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已净身的和未净身的打了照面,都面面相觑没有什么言语,就连在一旁观察的叶佐兰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僵滞。

还是陆鹰儿道:“入了宫,大家都是同僚。有什么想说想问,要打招呼的,赶紧吧。”

众人还是好一阵沉默,不知是哪个愣头青傻傻地问道:“那个……要疼多久?”

三个已经净了身的,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柳儿红着脸回答道:“养得好,一二十天。养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好了好了。”陆鹰儿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拜祖师爷去罢。”

刀子手的祖师爷是华佗,而东院里头供奉着的却是宦官的祖师爷,司马迁。

叶佐兰却是有点不明白了,司马迁毕竟不是宦官,也不是自愿净身。怎么就成了这一行的祖师爷?然而他转念一想,自古而今,又有哪个自愿净身的宦官,能够比得过这位的声名远播?

真是不情不愿的行当,找了个不情不愿的祖宗。

他心里正感叹,只见陆鹰儿已经让几个新入行的在神龛前头跪倒,拜了几拜,又转过去看供奉在神龛周围,东西二壁上的牌位和贡品。

牌位都是长生牌位,上头写着历朝历代,宫中诸位秋公、太监的名讳。陆鹰儿指着这些牌位娓娓道来——这位是发明了造纸的;这位曾经官居宰相;那位骁勇善战,更胜武将;还有那边那位,靖难有功,被封作异姓王……

再看供奉在这些长生牌位前面的贡品,却不是什么容易糟烂的吃食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