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怿不反驳,那自然就是证实了。
容央嘟嘟嘴,倒不多讲什么,只是径自起身下地,褚怿跟着站起来,去拿小案上的书。
容央先他一步,把那本禁书抢入手里。
褚怿瞄过去。
容央把书藏至身后,扬眉道:“偷看禁书,是会被定罪的,我先替你把赃物藏起来。”
褚怿挑唇:“包庇不是罪?”
容央一震,心道不识好歹,冷哼:“我是帝姬,我跟你不同的。”
褚怿哑然失笑,点头:“是,有劳殿下庇护了。”
容央看他终于服软,这方满意,趁势提点道:“多给官家分忧解难,给大鄞百姓定国□□,便算是对我的回报了。”
若换做以往,她讲这样的话,他眼里必然是热而暖的,然今日却稍显黯淡,也不正面回应,只静静一笑,把人抱过来亲亲后,便举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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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府外,百顺已傍车等候,待褚怿上车,立刻便把一封军情送进去,汇报道:“北境急报,大辽兴中府沦陷,金兵已逼至上京临潢府,士气大振,锐不可当,不日或可破城而入了。”
褚怿把信函打开,默然把信上的具体军情看过一遍后,道:“求援的辽使进京了?”
百顺应是,又道:“不止辽使,大金国的使臣也入京了。”
褚怿眸色顿变,道:“先去侯府和四叔会合。”
百顺点头,当下吩咐车夫先把车驾去忠义侯府。
褚怿把看完的信塞回函里,胳膊搭在膝盖上,扭头看车窗外。
金乌坠尽,暮空一片衰亡的红。
这个冬天,大概又注定是一个不安宁的冬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刚入职新学校,工作上忙不过来的事确实多,没能践行给大家的承诺,我的锅,随便抽。
最后就是,大家养肥我吧,稳定的更新量近期真的难以保证,只能尽量写,尽量更,然后等那帮娃去军训,再来个国庆中秋八天套餐什么的供我缓缓了……
第88章 、抉择
大辽使臣十万火急地奔赴汴京, 自然是借两国联姻的名分,前来要求大鄞派遣援军,共抗大金。
事实上,这样的求援信号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陆陆续续、或缓或急地传入宫中, 只是始终没有得到官家正面的回应。
照理说, 大鄞既以嫡帝姬恭穆和亲大辽, 两国便该以秦晋之名同舟共济, 在大辽兵败如山倒之际,大鄞便是不主动扶持,也万没有在对面开口求助后还推三阻四的道理。然两国烽火百年,积怨甚深, 个中隔阂并非只靠一次和亲就能够消弭, 况邻国交战,大鄞作壁上观,本是最便于坐收渔翁之利的一方,草率站队, 应援敌金,无论最终结果是成是败, 于本国而言都是劳民伤财,弊大于利。
当然, 除以上两点考量外,另一事也是官家始终按兵不动的缘由——金国使臣的一再造访。
大鄞、大辽结盟, 受威胁最大者,莫过于正于东北崛起的大金。大金一国,本就系女真族人反辽而建,和大辽仇隙之深,不需赘述。早在建国前, 其首领完颜燊律就已把“灭辽兴金”的口号喊得震天,建国后的诸多战事,亦是专门针对此宏愿铺开,是以短短数年之内,就能鲸吞至嫩江一带,建都会宁,使大金成为大鄞版图上仅次于辽的一大邻国。
这样雄心勃勃、立建大业的首领,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大辽与大鄞结盟而不作反应,只是,无论是辽国的皇帝,还是国朝的官家,都决然想不到完颜燊律对这一场联姻的反应会如此之快,声势会如此之猛。
大金的铁骑就像一群破笼的困兽,半年之内,横扫千里,所向披靡,把一度在大鄞国军面前叱咤风云的辽军硬生生逼退至皇城之下,而今,甚至面临着弃城南逃的耻辱和危机。
一个是相知甚阙、但显然不容小觑的劲敌;一个是积怨百年、如今貌合神离的宿敌。前者求合作,后者要援军。大鄞被夹在其中,既不愿和前者结仇,又不敢和后者反目,更不能的,则是迟迟徘徊于这二者之间不做抉择。
今日,很大概率是大金、大辽这二国使臣最后一次莅临京中,如果大鄞还不给予任何明确的回复,待北境硝烟平息之后,下一片烽烟四起的土地,恐怕就该是大鄞的关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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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三刻,褚晏、褚怿准时步入文德殿,一袭褚红龙袍的官家已在长案后愁眉多时。
灯如白昼的大殿里,静坐着丞相吴缙、参知政事余敬英、知枢密院事于鉴等三位文官大员。
武将里,除枢密院的代表同知院事何定堃外,镇守东北——与大金交界处的贺家军之首——辅国大将军贺渊父子亦巍然在列。
褚晏叔侄上前,行过礼后,默然退至贺渊一侧入座。褚晏寒暄:“什么时候回来的?”
贺渊淡漠答:“官家召我,该到之时我到便是,至于具体什么时候,还需要向你汇报么?”
褚晏闻言一哂,也淡答:“需要谈不上,但你要认为是,我也愿闻其详。”
贺渊斜睨他一眼,不悦之情溢于眉间,其子贺平远亦浓眉紧蹙,鼻中哼出一丝冷气。
文官那列窃窃私语声休止,吴缙正襟敛容,主持大局道:“既然褚家叔侄已至,那便请官家……”
“且慢。”贺渊粗声喝止,不予遮拦道,“今夜所谈,乃是关系社稷存亡之大事,就只我等参会,恐怕不妥吧?”
众人循声看去,吴缙泰然道:“今夜殿中所集,皆朝堂肱骨,陛下亲信,不知在贺大将军眼中,还有何不妥之处?”
贺渊冷冷一笑,回应:“只怕最不妥的,就是这个‘皆’罢?”
吴缙眯眼,贺渊朝龙椅拱手道:“外交之事,自六年前起,就一直由范申范大人主理,辽人是何脾性,金人底细如何,辽、金二国之间又有何渊源、宿怨,朝中不会有第二人比他更清楚。今夜,官家既是急召肱骨商议如何在辽、金二国之间抉择,研究我大鄞如何在这一场外战之中自保,就该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把最合适之人,放在最合适的地方。既如此,又怎能少了范大人这位得力干将呢?”
贺渊收敛视线,瞄回吴缙:“该不会是吴大人忌讳范大人前任首相的身份,故而有意把人屏于局外,以便一家独大,总揽大权罢?”
一语甫毕,殿中众人色变声噤,饶是于鉴耿介刚直,不忿道:“你既然知道如今的范申再不是什么一国首相,就该明白他何故至此,一个任由下属坑害国军,勾结外敌,以至国朝大败,不得不以帝姬下嫁邻王的罪臣,也配在此危急存亡之时‘尽用尽才’吗?”
贺渊冷笑道:“罪不罪臣,什么时候轮到你于大人来定夺了?若我贺某没记错,范申对于金坡关一案是并不知情的,既不知情,又谈何‘任由’二字?再者,范申就算因监管不力而受罚,也仍是陛下御封的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分管和外国使臣对接一事,怎么就不能和我等共同站在这大殿之中,给官家排忧解难,出谋划策呢?”
于鉴反唇相讥:“区区一个从三品散官,硬生生被抬举成外交要员,贺将军这给人鞍前马后、俯首瞻仰的本领,可真是令我等叹服!”
贺渊也不甘示弱:“不愧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御史中丞大人,贺某不过略表一态,就给打压成如蚁附膻的官场小人,这要再聊下去,只怕顷刻就要罪通于天,祸及九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