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晏自知猜对,心道:“臭崽子艳福倒是不浅。”嘴上不及戏谑,一人突然从外闯入,嚷道:“启禀将军,帝姬小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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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营帐外,赵彭目定口呆地僵立着,身侧帐幔给人撩起又放下,一个个人手忙脚乱地进去,又着急忙慌地又出来。
营帐中,倏而有人痛哭,倏而有人大叫,倏而有人训斥喝令,嘈嘈杂杂,吵吵嚷嚷,竟似地狱里鬼哭狼嚎一样。
赵彭扶着那杆冻僵的旌旗站着,思绪却在停在刚刚进帐时所见的那一幕
赵慧妍披头散发地站在床边,手里也不知是抓着什么,只管发疯一样、机械一样朝自己的肚子狠砸……
砸得边上的婢女抱头惨叫,砸得一汩汩血从她雪白的亵裤流淌下来,洇湿毛毡……
赵彭头皮发麻,脑袋里只似落了口洪钟,正六神无主,肩膀突然被人抓住,有人在耳边喊道:“殿下!”
赵彭一震,定睛看去,来人竟是褚晏。
“将军……”赵彭回神,往额头一擦,竟是一头冷汗。
褚晏尚不知赵慧妍是自行解决那腹中胎儿的,只以为赵彭是担心愧疚,安慰道:“军中有奚长生在,帝姬不会有事,殿下宽心。”
此时帐中动静渐小,应该是赵慧妍的危急情形稳定下来,赵彭点点头,片刻道:“慧妍经这一难,恐怕得休养一阵方能继续赶路,烦请将军修书一封,如实奏明官家。”
褚晏会意,赵彭又道:“护送之人,可定好了?”
褚晏想起刚刚褚怿那态度,欲言又止。
赵彭道:“要是将军这边不方便调人,就由我亲自送她回一趟京吧。”
褚晏理解赵彭,毕竟是皇室兄妹,就算平日里不够亲,这厢眼看对方死里逃生、再遭大难,不可能半分心酸也无,去往汴京的路上,自是不想再有任何意外了。
褚晏道:“殿下放心,臣会派军中精锐护送,确保二位万无一失,平安返京。”
这回应,便是应承赵彭的请求了,赵彭谢过,想想留在京中的容央,也是十分思念,稍一收敛心神后,正逢奚长生撩帐而出,当下跟褚晏一并入内探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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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褚晏去后,褚怿独自留在帐中,坐看案上地图,心绪沉浮。
褚晏的话不时零零碎碎地回荡耳畔
回京,容央,相思之苦,抓肝挠肺……
褚怿扶额,眉心渐渐拢成一条“川”字。
回……吗?
一口回绝,固然有不想再跟赵慧妍扯上关系的成分在,但更多原因,还是放不下燕京之战。
褚怿目光落回地图。
汴京一别,至今已两个多月,易州城的雪下了整整两场,从京城而来的信中,亦不止一次地提到了月夜里一层层铺厚、又一层层消融的雪……
修长的指点在地图上,从一座关城划至汴京。
千里绵亘,跨越重山复岭,广川大河。
如果急行军的话,来回用时大概能控制在十日之内,即便燕京一战真有变数,也能尽快赶回。
但是,依赵慧妍眼下的身体状况来看,急行军俨然是天方夜谭,单是回京这一趟,估计就要耗时半个多月。再者,这么火急火燎、不管不顾地赶回去,如果就只是为了见上一面的话,似乎总有点……
褚怿压着眉心,琢磨着那个很不愿意吐出来的词,后知后觉,自己这优柔寡断的样儿,简直像是中邪了。
褚怿别开眼,起身离开长案,便在这时,百顺嬉皮笑脸地撩帐进来,喜滋滋道:“郎君,瞧瞧什么来了!”
手一扬,褚怿立刻瞄准上边拿着的一封信函。
是容央写的信到了。
将将平静的心湖“嘭”一声,登时又荡开一片浪花。
褚怿抿住唇,不动声色把信取来,再示意百顺出去。
百顺心道:“又装,装什么装。”到底不敢戳穿,微笑着,乖溜溜地去了。
褚怿坐回原位,立刻把信拆开。
这回也只是薄薄的一张纸,但跟上回不一样,不拿艰深晦涩、文气绉绉的诗来给他猜了,改成了一幅画。
画里,一个尚在襁褓的小男婴捏着一大串糖葫芦,正垂涎三尺地大快朵颐。
糖葫芦边上,还要特意备注一个“酸”。
褚怿蹙紧眉,什么意思?
屁大点的婴孩,就吃糖葫芦,还酸,哪有糖葫芦是酸的?
等等,酸的糖葫芦……
褚怿眸光一变,再次看回画上的男婴,目光如炬滚烫。
帐外风雪如晦,烈烈吹翻旌旗,营帐中,阒寂如大海凝结。
褚怿坐在案前,一错不错地盯着那男婴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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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褚晏处理完军务,晚膳都来不及吃,又开始着手调人护送赵慧妍和赵彭回京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