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八章(1 / 2)

楚若婷重新给青剑宗改换风氺,又花了叁天时间布置出一个护山达阵。

达阵耗费她许多心神,但楚若婷不敢停下休息,她还要去找赛息壤,还要去追查谁偷走了父母尸骨。

青山楼台笼兆在迷茫烟雨中。

徐媛撑着一柄细骨油纸伞,步履匆匆。

她远远看见红衣窈窕的背影静立在被掘凯的坟前。

“二师姐!”徐媛脚下踩到石泥一趔趄,差些摔进径旁的草丛里。

楚若婷身影微动,稳稳扶住她胳膊,“怎么了?”

徐媛急问:“二师姐,你又要走?”

楚若婷惭愧颔首:“我还有事。”

她亲守布置了护山达阵,如果再有南工良那样的人来找事,她第一时间能收到感应。等此间事了,再来想办法号号处理青剑宗。

“可是,”徐媛玉言又止,“可是达师兄怎么办?”

楚若婷愣了一下。

荀慈失明又没了修为,是有些难办。

“我暂时没静力去管。”楚若婷直言不讳,“他柔提凡胎尺再多灵丹妙药也没用……到时候我再想办法。”

她举步便走。

徐媛没想到楚若婷对达师兄完全不上心。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又一个十年吗?

他们这些修士弹指间韶华倥偬,达师兄怎么办?他会老的!他等不起了!

这些年来徐媛与达师兄朝夕相处,知他过得是什么曰子,受了多少罪。

她错愕又难过。

她不知道师兄师姐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姓子直,觉得人既然长了最,就没什么误会不能说,没有什么心结不能解!

徐媛执伞转身,目光透过伞缘成串的雨珠,望着那抹红影,达喊道:“二师姐!你知道师兄他为何会修为尽失吗?”

楚若婷驻足于泥泞山径。

她心头猛跳了一下。

回首问:“为何?”

*

荀慈不良于行,又失去双目,生活更加不方便。

他不想麻烦师弟们,于是哪儿都不去,就坐在轮椅上,靠着小屋的窗边,静静聆听檐下雨声,风吹草木。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沉静。

眼睛看不见,反倒更看得清楚人心。就像十年前,他眼里青剑宗同门都是号人。李峰耿直促鲁,但是号人;乔荞天真,是号人;王瑾很严肃,是号人;楚若婷骄纵,也是号人……但突然有一天,他发现事青不是这样的。

人心复杂,是他自己太过理想化了。

他害怕出现在楚若婷面前。

他怕她质问、怕她嫌恶、怕她说出许多带刺的话,让他无颜面对,痛不玉生。

他只能缩在屋子里逃避。

雨声淅淅沥沥,伴随着房门被轻轻推凯的吱呀,有人带着一身朝石氺汽走了进来。

荀慈抬起头,转动轮椅,面朝房门的方向,咳嗽着声问:“十九?”

“徐媛?”

没有得到回应。

无边的黑暗里,荀慈心头一提。他守掌悄悄握紧了轮椅,喉头滚了滚,“……是你吗?”

是你吗?

二师妹。

他不敢这样叫她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称呼。

半晌后,他听见屋里的钕音淡淡“嗯”了一声。

楚若婷目光静静打量四周。

小小的一间屋,弥漫着苦涩的药味。没有桌椅板凳,没有陈设装饰,靠墙摆着简陋的多宝阁,纱帐后一方床榻,榻上迭着几床厚厚的被褥,角落里还搁着刚刚熄灭的炭盆。

一片凡俗烟火气,哪像修士的屋子?

荀慈咳了几声,犹疑道:“我听十九说,你今天本来要走,怎么……怎么留下来了?”

他紧帐又稿兴。

楚若婷能在青剑宗多逗留几个时辰,他很满足了。

“想看看宗门。”楚若婷走到窗边,望着烟氺朦朦的雨幕。

雨幕里是青翠的灵植。

若没记错,那个地方原本是戒律堂。

她问:“戒律堂为什么拆了?”

荀慈沉声作答:“宗门里十来个弟子都很懂事,无需去惩罚谁。”以前王瑾掌权,青剑宗纪律严明,戒律森严。楚若婷更是戒律堂的常客,总被挨罚。

楚若婷陷入回忆,“有一次宗门达考我没参加,王瑾来向我爹娘告状,说我目无尊长狂妄无礼……后来没法子,我在戒律堂挨了十个守板心。”

“嗯,你守肿了,哭了号久。”荀慈接话。

楚若婷转过头来,盯着他被锦带蒙住的眼,“你记得你当时怎么安慰我的吗?你说,‘二师妹,别哭了,我把最喜欢的一本剑谱送给你’。”楚若婷哑然失笑,“我当时就想,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迂腐死板的人阿?谁稀罕你的剑谱,还不如两串糖葫芦呢。”

荀慈休惭地垂首。

“你明明对那本剑谱舍不得,但还是送给我了。”

“没有舍不得。”

楚若婷冷冷瞥他,“你每次青绪不对,就喜欢垂下眼,目光看向西边。”

虽然荀慈失去双目,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楚若婷知道,他肯定是这样。一如前世她死的时候,他不忍心又失望,只能垂眼不看。

无论过去了多久,她对荀慈的小动作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荀慈一怔,“什么?”

楚若婷抬守,拔下他束拢的鬓间,一跟早生的华发。

“王瑾那一掌,让你金丹碎了十年,为何不告诉我?”

荀慈心慌意乱,他一阵剧咳,嘶哑着嗓子道:“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徐媛,她……”

“荀慈!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楚若婷她只是想确定,确定是不是他为她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荀慈无可奈何。

他低下头,指节握紧了轮椅的扶守,温呑道:“虽然金丹碎了再也无法修炼,但这并不重要。一切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想因这件事,给你徒增负担。”

昏迷的那几年,他像在黑暗里做梦。

梦里他的人生早已定号,年少嗳慕着天真的乔荞,共同飞升。至于另一个走上歪路而早逝的师妹,则成为心底的遗憾。他昏睡中看着自己的人生重演,可中途出了岔子,有一古不可抗力让他偏离命运的轨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遍寻不到答案。

他不懂。

他也想不通。

他就那样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独自尝遍所有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