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即便心里讪讪的, 面上依旧是一团和气的笑。
“声声啊……”
他话未出口,杜声声直截了当地说:“我说过不下棋了, 就是不下棋了。你该知道,我一向说话算话。”
刘巍脸上的笑僵了僵,他咬牙,依然笑着:“话不是这么说。有什么事儿能值得你堵上自己的钱途?”
杜声声知道他要说怎样的一篇话。
作为黑色堵市的掮客, 毫无疑问, 刘巍有一副能把任何事吹得天花乱坠的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贼溜, 为人也机警。当初她被唐山海请进天元棋馆时,刘巍的第一反应, 就是装作不认识她。甚至通过在唐山海那儿多番打听, 才“知道”她就是被舆论莫名其妙地攻击过的杜宇。
实际上呢?她第一次以杜宇的名字下海,就是刘巍牵的线。
假, 实在太假。假得特别可以。
杜声声看着他:“这是心理障碍。”
刘巍摇头:“心理障碍是啥子?都是借口!我晓得你在想啥子。杜宇,你会有心理障碍?哈哈哈,借用一句网络语,你想把老子笑死, 好继承老子的财产。如果你都会有心理障碍,那这世上还有哪个人没心理障碍?”
杜声声不置可否,这愈加验证了刘巍认为她在抬价的想法。想到这个,他反倒不急了,气定神闲地摆着和气的笑容,仿佛他是天底下头一号好人。
他抽出一根烟,正要点燃,见杜声声皱了眉头,又收起:“我说你这妹崽,年纪轻轻的,怪癖倒多得很。全天下的男人,没几个不抽烟的。唉唉,你莫瞪我,我晓得你不喜欢烟味儿,我不抽还不行嘛?我都放进去了。我和你说,杜宇,也就是你,有那么几分奇才,不然像你这样怪、又傲气的人,分分钟让人想把你打死。你看看我们棋馆儿,除了我和唐老师,哪个喜欢你?哪个搭理你?”
杜声声面色平静无波。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刘巍,难得地扯唇,和刘巍扯嘴皮子:“他们不喜欢我,是因为他们蠢,又不肯承认,巴不得别人都说奉承话,只愿活在虚假的表象里,不愿正视现实。”
刘巍磕了磕烟盒,装进衣兜里,点头:“是,全世界就你最聪明。但是,你晓不晓得杨修是怎么死?”
杜声声往椅背上一靠,气势摆足,似笑非笑地说:“呵,你还知道杨修。”
刘巍道:“我呸,老子好歹也是大学毕业的好吧。我们那年的大学生,比你们这年代的值钱多了。想当初,老子在帝都混的时候儿,在学校,那也是一大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有一堆女人喜欢,哪个提起我不佩服?本来嘛,当初我是要创业的,只是事情多,一创业,哪里还有时间下棋?我又想当职业棋手,才放弃了的。想当初,我也是懒得参加升段赛的人,全国冠军世界冠军,哪一个我没得过?只是那个年代,我们没赶上好时候,没有冠军升段的政策。”
他一脸深沉,活像是自己说的是真的。
杜声声嗤笑一声:“白日梦还没醒呢?”
刘巍笑:“也就是咱俩说玩笑话而已。说真的,我还是得过冠军的,只是我没赶上好时候,和柳元儿生在了一个时代。柳元儿你晓得的撒,要说当初我们华国棋坛,最开始是唐老师和聂老师打下了一片江山,他们退下来,就是柳元儿和赵禹的时代。我赶他们两个,还是差一点儿。”
刘巍不过四十多的年龄,不算大,亦不算小。
杜声声能明白,在棋坛,能让人知道的,永远都是第一名,各种第一名。职业道路上的棋手千千万,能为人所知的,也就只是顶尖儿的几个人。
能被唐山海相中,能跟着唐山海来天元市做天元棋馆的二把手,能做地下围棋赌市的掮客,刘巍必然不会蠢。
只是,人嘛,在安逸的环境生活久了,总是会有大脑生锈的时候,而他们之后的年轻后生风华正茂,马不停歇地奋起直追着。
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杜声声眼神儿漠漠,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