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头瞥了她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 将蛇皮口袋往肩上一搭,径自走了。
“诶?大爷,您等等我!”许茉二话不说,赶紧跟上。
老王头回头瞪了她一眼,“什么大爷,叫爷爷!”
恩?
旋即,许茉唇角翘起,笑得眉眼弯弯,“爷爷!”
“哼!”
所以说,有的时候,很多事情冥冥中都有既定的缘分。许茉从来没想过,她磨贺之行磨了这么久,一直都收效甚微,被电视台的那两个人这么一折腾,却歪打正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贺之行就突然接受了她,不再抗拒了。
等许茉发出这段感叹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贺之行的家里。极为简陋的一室一厅,客厅里挂着厚厚的绿窗帘,角落里堆得都是空瓶子和各种破烂,大概是常年不见光,整个屋子都有些潮潮的。
“贺老先生,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演戏给你看的?”许茉手撑着下巴,坐在桌边,怎么都没想明白。
“我什么都不知道。”老头哼了一声,径自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两个搪瓷缸子。
“啊?”许茉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了,她这是……被诓了?
“我就是唬唬你,谁知道……你这么不禁唬……”贺之行嘟囔着。
许茉:“……”
“说吧,你这么费劲的找我,到底想干嘛?”贺之行岔开话,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自己也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不同于屋子里的破败,这盛水的搪瓷缸子却很干净,只是边缘有些磕碰的疤。
许茉端起缸子大口大口的喝水,跑了这么久,她不但累,还渴。是以,也没有注意到贺之行看过来的眼神。
原本浑浊的老眼,似乎因为身份的转换而突然变得精明起来,看着许茉喝水的样子,贺之行微微有些意外,她居然没有嫌弃他这个糟老头子的东西。
一缸子水喝完,许茉呼了口气。被贺之行这么一问,她突然发觉,自己打了那么久的腹稿好像都白费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半晌,却是贺之行先开了口,“我猜,你是为了‘二十四节气’的样稿吧?”
许茉微讶,虽然是问句,但她听得明白,贺之行的口吻很肯定。见他这么直白,许茉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只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贺之行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全是苍凉和嘲讽。
“小姑娘,别浪费时间了,那东西,我没有。”
“我有。”
只两个字,贺之行端着缸子的手一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许茉。
许茉掏出手机,想把样稿给他看,却发现手机没电了。她没由来的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贺之行,“贺老先生,你还记得唐书媛吗?”
“当——”的一声,搪瓷缸子掉在地上,缸子里的水洒了一地,打湿了贺之行的裤子,他却毫无反应,只呆愣愣的看向许茉,一双沧桑的眼睛里全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许久,贺之行收了眼中的神色,眸光渐渐淡下去,才喃喃开口,“你说谁?”
“唐书媛。”
维恩夫人的本名。
然后,许茉便将维恩夫人的事情和她临终前的托付一字不落的转速给了贺之行。
维恩夫人走的那天,是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她躺在卧室的欧式大床里,目光沉静,笑容慈祥,手边还有个有些掉漆的木盒子。
“茉茉。”满布皱纹的手摩挲着木盒,维恩夫人留下了临终前的最后几句话,“如果有机会,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东西带回国,交到贺先生手里。这辈子,总归是我……欠了他的。”
说完,她便缓缓合上了眼,走得很安详。
许茉的故事很短,因为在和维恩夫人的相处过程中,老人家很少提起从前的事情。
而听完许茉的话,贺之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这个反应,在许茉意料之中。而让她意外的是,贺之行也给她讲了一个故事,可故事却很长。
诚然如许茉之前所想,那的确是个浪漫的爱情故事,男才女貌,朝夕相对,活泼的徒弟渐渐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傅,严肃的师傅时常拿小徒弟没有办法,只能听之任之,放在心尖上宠着。可最后,或许是因为彼此都太年轻,或许是因为两个人都太骄傲,或许是因为对感情还没有那么信任……总之,是造化弄人。
“也是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错怪了书媛,可惜……”贺之行叹了口气,可惜世事无常,有的人,一旦错过了,就是错过,再也来不及了。
——
许茉从贺之行家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因为即将进入考试周,学生们都卯足了劲复习,校园里比往常要安静。她一个人走在林荫步道上,想到贺老先生和维恩夫人,心里就特别难受。
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最终却抵不过命运的摆布,一个远走异国,一个隐姓埋名。这些年,大概谁也不曾真正的快乐过,在自责和忏悔中日复一日的活着,直到如今,阴阳两隔。
可许茉也觉得,贺之行和维恩夫人的悲剧,也与两人的性格有关。在这段感情里,他们最大的过错,可能就是没有在误会发生的时候,给予对方最大的信任,以至于造成了这样的悲剧。
一路上,因为心里一直装着事情,许茉完全忘了自己还没有吃饭,忘了上午答应安大鹏的话,还忘了给宋湛回一个电话。
夏夜的马路上,车水马龙,却渐渐风起。许茉抱着手臂,看了眼天色,好像要下雨了。她没有带伞,只得埋头往家赶。
可尽管这样,走进小区大门的时候,豆大的雨点还是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许茉顶着雨,赶紧往家里跑。
雨势来的急,虽然是短短的一段路,可她还是个浇了个半湿。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还是黑的,宋湛好像也还没有回来。许茉一边换鞋,一边在想,他有没有带伞啊?会不会被雨淋着?
想到这里,她连灯都没有开,拿起鞋柜上的雨伞,转身就往外走。
“这么晚了,还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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