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慕容泫坐在茵蓐上,突然道。
冯封知道慕容泫喜怒无常,半刻都不敢多呆,立刻就和屈突掘出去了。屈突掘到了外头还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
屈突掘心下觉得宇文氏派个人盯着慕容泫实在有些不妥,但是慕容泫也不必如此生气。冯封看了一眼屈突掘,“将军从来不喜欢有人逼着他作甚么事,而且照着世子妃的作为来看,恐怕窥探的还是将军私下做了甚么。”
屈突掘一听就来了兴致,“该别是世子妃对将军有兴趣吧?!”
这事在鲜卑人里头也不算新鲜,原本鲜卑和匈奴一样都有从继婚,等到兄长或者是父亲死了之后,弟弟和儿子们是有资格娶嫂子和后母的。所以嫂嫂和小叔子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你想死就说大声点。”冯封想来觉得这些鲜卑人,空有武力,脑子却没多少。他这一句出来,屈突掘就在他的目光中声音小了下来。
“不过是说说而已。”
“这事要是传出去,可不就是说说而已了。”冯封是汉人,受不了鲜卑人这种能把嫂子和小叔子给想在一块的想法,虽然他也觉得宇文氏弄不好还真的对自家将军有些意思,但是两人没有甚么私情可言,而且每次见面都是当着一大堆人的面,能有私情那都是奇迹了。
“……汉人也太麻烦了。”屈突掘嘀咕了几句。
“……”冯封真心觉得屈突掘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战场上打仗好些,这种事还真的不适合这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家伙。
“罢了。”冯封僵着一张脸转过头去,反正这事儿就算真的要做,也不是屈突掘来。
慕容泫在室内吐纳了好一会,勉强将心里的怒火给压下来,宇文氏想要把妹妹嫁给他,恐怕要通过慕容煦,但若是他那位阿爷不答应,恐怕一切就白做工了。
他笑了笑,摇摇头,过了好一会他拍手让外头的人进来,“去把中郎将请来。”
这几日秦萱并不是全在他的府邸里,秦萱就不乐意在这个笼子一样的府邸里头呆着,前一回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后来就干脆连面子都不给了,直接跑出去。
说起来也怪,他的那位叔父回来之后,几个儿子自然也要开始和其他慕容家的子弟一样。可是他们在宇文部呆了太长的时间,平常做的都是普通牧民的活计,慕容翱在人手下生活,又有人监视,也不敢教授儿子们太多本领。结果就是慕容文几个兄弟的骑射功夫落下其他慕容子弟的一大半还不止。
骑射是鲜卑人的吃饭本事,但部民会的和专门学习这个用在战场上的杀人功夫完全不一样。
所以慕容文几个兄弟也必须要补回来。慕容翱这段时间被慕容奎委以重任,兄弟两个几乎是日夜住在一起,一同商讨灭宇文部的大事,这件事可以说是迫在眉睫了。高句丽臣服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羯人皇帝那里,慕容泫听说的消息那个有名的暴躁皇帝暴跳如雷,准备着要进行对慕容部的讨伐。
上回讨伐羯人大败而回,这一次自然也不能败。但以少胜多的战事可一不可再,慕容泫打了一辈子的仗,都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手里拿着几千人就一定能够战胜别人几万人。对付羯人,上辈子也是让他吃了点苦头的,尤其是羯人皇帝的那个汉人养子。
所以最短时间强大自己,已经是必须的事了,吞掉宇文部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慕容奎自然是要火烧眉毛一样的拉着弟弟商量对策,这么一来慕容翱也没办法顾得上自己那些儿子。
也不知道慕容文到底从哪里听到秦萱善于骑射的事,倒是能够放下鲜卑和汉人之间的隔阂,跑去请教。
秦萱反正没事,干脆也就真的教起慕容文来!
慕容泫那话刚出口,家人才走出几步就被他叫住,“算了,我亲自去一趟。”
说罢,就从席上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家人瞧见慕容泫上一刻还脸色可怕的让人不敢靠近,这会又急急忙忙跑出去,吓的站在那里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喜怒无常,还真的不是白说的。
*
秦萱站在武场上指点慕容文几个兄弟射箭,慕容文小时候得过阿爷慕容翱的指点,但是后来宇文部对他们看的严,慕容翱也就没怎么教了,接着几个兄弟就和其他的牧民学。牧民们除了放马放羊之外,还要射兔子射一些大鸟来做口粮。不过这些都是野路子,用在战场上就有几分悬。
“这样,放松点就好。”秦萱将自己的弓拉开,给慕容文几个兄弟做出姿势,她发现这几个兄弟拉弓的姿势就不怎么对劲,像是牧民们怎么方便怎么来,当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眼前这几个,日后都是要入中军的,总不能让他们在一群正规军的面前用牧民的方式拉弓,到时候就真丢脸了。
“秦阿干的弓看起来真大真长,”慕容文的弟弟慕容逊颇为羡慕的看着秦萱手里的那张弓,他们才到慕容部不久,人生地不熟,四周的虽然说都是亲戚,但这些亲戚从来没有打过交道,想要一下子就融入进去根本就不可能。也知道自己的功夫不过硬,不敢再人前丢人现眼,只能找秦萱。找到之后还很客气,半点都不摆架子,慕容逊知道秦萱的年纪比他大那么点之后,就叫她“阿干”,秦阿干,其实就是秦哥。
秦萱听着慕容逊这话,觉得好像这话里头似乎有什么不太纯洁的指代。“我力气比常人要大,要是用普通的弓,恐怕用不了几下就要断了。”
“阿爷也是这样,阿爷膂力甚强,家里一般的弓箭他都用不了,当初我们从宇文部那里跑出来的时候,阿爷就从道路边挖出一个大弓来,几下就把那些匈奴人给吓跑了。”
慕容翱对儿子们是严父,甚至严厉到几个孩子都不敢亲近他,但是对于儿子来说父亲毕竟是模仿的对象,尤其慕容翱在儿子眼里是不可望其项背的人物。
“我若是有一天也能这样就好了。”秦萱闻言,忍不住往慕容逊身上看了几眼,慕容逊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哪怕长了一张慕容家典型的漂亮脸蛋,但身形看上去还是有些瘦弱。
秦萱觉着这孩子要是想像他爹一样,恐怕得下辈子投胎重来。
力气大,一个靠锻炼一个靠天生,不过膂力两边都不可少。秦萱自己就是天生具来的,慕容翱听说年轻的时候,就能一手拉几辆大车还不带喘气的那种。
“好好练,调养一下身体,日后说不准的。”秦萱道。她看着少年清秀的脸,到底是没能够说出实话来。
慕容文学着秦萱的样子站在那里,将弓弦拉起来。他是长子,日后慕容翱的一切他是要继承大半的,所以他对自己也是格外的不留情,他用的弓虽然不像秦萱那样是特制的,但也差不了太多。
拉起弓弦都需要一定的力气,一开始还好,等到时间久了,体力消耗,渐渐的少年白皙的面庞上就有了细小的汗珠。
“你别撑着!”秦萱指点完慕容逊,瞧见慕容文那么和自个过不去,跑过来就把他手上的弓给劈手夺了,“用不适合自己的弓箭,你是想要在沙场上把命给丢掉?”
秦萱面色严肃,口吻更是不留情面,慕容文面上僵了僵。沙场之上,哪怕是主将,都有可能会丧命,拿着一把自己都用不习惯的弓箭,是寿星上吊嫌弃自己活太长了!
秦萱原先还算是个好性子,不过到了现在已经被磨出个火爆脾气了,“郎君既然叫小人一声阿干,那么小人话说的难听,其实也是为郎君好。”秦萱把夺下来的弓箭人给一边的奴隶,让奴隶换另外小一点的弓来。
“力气是不是很大,对于拉弓射箭并不是最重要的。”秦萱一边说,一边给慕容文演示,她拿起手里的马槊,冲着前方的靶子就刺过去,她力气极大,马槊刺入靶子中,一绞靶子就立刻散了架。
看的慕容文兄弟几个是目瞪口呆。
“看着是不是很威武?”秦萱回首对慕容文一笑。她长相比较秀气,但是在从小的狩猎和在军营里头的磨练下,哪怕她长得秀美,也没几个将她当做女子。
“没错!”慕容逊立刻兴奋叫道。
“但要是在沙场上你这么干了,等着死吧。”秦萱将马槊收回道。
她这一句让慕容兄弟几个呆住了。他们自小被灌输的就是只有勇士才能在沙场的厮杀中活下来,秦萱这话直接让他们糊涂了。
“秦阿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文问道,对于他来说经历过的生死一线恐怕就是那一日跟随父亲从宇文部出逃的事。可是那会父亲慕容翱一人将那些追兵给吓退,之后一群人加快了速度跑,生死攸关的时候还真是短。
“沙场之上,瞧得可不是个人的武力如何。”秦萱说着舞了一把手中的马槊,那几下速度极快,挥舞的几下,马槊锋利的槊尖都舞成了一片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