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是觉得这个庄园可惜。你看咱们可以……”我一边说着,一边不禁感叹,当真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虽然我自认为细致,但是之前在京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庄园有什么大问题。
我被他问:“你这个时候就想停下大展身手了前面还有很多生意可以让你考虑。你先都看着,等回程的时候,你再想想如何处理。”
次日清晨,我被码头上吵闹叫卖声给吵醒了,出了船舱,看见岸上很多小贩挑了担子在这里做生意。
“卖煎饼咧……”当我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寄槐已经从跳板上走了过来,他手里端着一个砂锅,后面的寄松拿着竹淘箩,里面是几张煎饼,另外一只手里拿了一个瓷瓶。
“爷,我上岸买了豆花还有煎饼果子当早饭!”寄槐献宝似得说道,常远让我跟着进船舱,在桌上摆开了吃食,听雨从厨房里端了一锅子米粥,拿了一些小菜出来。接过寄松手里的煎饼,拿进去切了一块一块。
我盛了小半碗豆花,夹了一块煎饼,吃在嘴里咸香可口。我倒是比平时多用了半碗粥。吃完早餐,吩咐起航,常远正抱着孩子逗他,听雨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陶罐和一个小瓷瓶来。对我说:“奶奶!瞧瞧这是什么?”我看陶罐上写着“玫瑰花酱”,瓷瓶上面写着玫瑰露酒。我拔起瓷瓶的瓶塞,一股子玫瑰花的浓香扑鼻而来,倒出的酒液,色泽若鸽血红宝石。我略微品了一口,以白酒为引,玫瑰花为材加了糖的甜酒,尤其适合女子,只是这基酒用地次了些。又打开陶罐,里面是玫瑰花酿成的酱,这份香甜浓郁比之之前的酒不知浓烈了多少。
“这是哪里得来的?”
“寄槐和我昨日下午得空去城里逛了逛,看见就买了回来。奶奶你说这东西好不好?”
“不错!这是这里的土特产?”
“不算多,只是看见一个大姐在卖,我就买了一点儿。她说家旁边的一个庙里种了很多玫瑰,那里的大和尚喜欢拿那玫瑰酿酒,他们那个地儿就开始种玫瑰酿酒,不过大多是人家家里自己吃,很少出来卖。”听雨说道。
我脑子里又冒出了平阴玫瑰来,这又是一个极好的生意,突然之间我理解了春梅姐当初诉说秀全的那些特产没有被好好的经营的无奈。对的这里的气候还事宜栽种葡萄,做葡萄酒。我又冒出这个想法来。
一路顺着运河继续南下,我每每遇见一个好东西就将它记下,然后进行分析这个东西有被铺开的可能吗?如果要铺开需要有什么资源,这些资源如何获得,也想这些生意开始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一路上这些方案,我写了不下几百张的纸,垒起来有半个烛台高。常远说我魔障了!
如此一来时间过得飞快,不过十来天就来到了当今第一大城市,扬州。天下税赋盐税居半,天下盐税两淮居半。在这个时代盐铁两样国家垄断的贸易里,盐业,尤其是海盐业对于一个国家的税赋来说占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此时天气已经寒冷,从码头上来比肩叠踵,那边脚夫正在扛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货物往上走,这里又是入流水般的货物往下。
天气已经寒冷,我批着斗篷,将自己裹了个紧,他抱着孩子,一手牵着我往前,偶尔会与人碰擦。
常远在扬州有落脚之地,宅子还不算小,我们住进了一个二层小楼,夜晚从楼上打开窗户远眺,那隔着河的那些宅子挂着一串串红彤彤的灯笼。
第61章
人未老, 却开始想当年, 那是明祁考中秀才的一年, 明祁十三岁乡试中举, 名噪一时,神童之名, 扬名江南。一下子心内澎湃, 想要在来年的会试上一试身手。得了乡绅的资助,我与他们母子一同进京。
在进扬州之前, 柳氏浑身无力,低烧了大约四五天,等进了扬州居然一病不起。那时听了客栈老板的话, 请了千金堂的号称名医为她诊治。大夫一惊一乍说她已经是一只脚跨进了棺材, 这病症极难治愈。我当时看她的症状,想起前世有白血病这种病症,也是低烧无力, 自以为请到了名医, 只听那大夫的话, 他开什么药就吃什么药, 那药中人参灵芝都用上, 我虽然心头暗暗心惊那诊疗费, 未曾有过一点点的怀疑,反反复复, 好好坏坏,也不见她完全好, 直到钱财耗尽,交不出房费,我们被赶到街上。
那一日,天下着蒙蒙细雨,正是冬末春初,犹记得她哭着拉着明祁的手道:“阿娘怕是不行了,你阿姊能拿主意,心又善,是个极好的姑娘。你们以后少年男女结伴上京,怕是不好。不若你们在我面前跪了跪我,结为夫妇,以后即便你朱紫加身,也断断不可抛却糟糠。你可做得到?”那时她很是凄惶,我也黯然落泪,明祁更是嚎啕。
我安慰她:“干娘还年轻,何必说这种话,这病挨一挨也就过去了。或许是这个大夫本事不高,我们另寻良医。”这些话虽然是安慰她的话,却也是我内心不肯落口,与明祁结亲。
也是这句话,让我决定一定要另外找个大夫为她看上一看,要不如何死心?将他们母子俩安顿在城外破庙之内,我去街上找药堂,只见贩夫走卒之地,有个小小门面的药堂,门口的人倒是不少,看上去生意不错。想着自己已经没有了钱财,只能厚着脸皮进去碰碰运气,指望那大夫能好心帮忙一看。
等我挤进去,那药堂里听人叫着“老白,小白。”一问之下才知是父子俩经营着这个药堂,儿子正在问诊,父亲正在抓药。我尝试着跟那父亲说干娘病情,那老者叫来了正在问诊的那个年轻人。那年轻人一听我的叙述,立刻跟那些等着的患者说:“如今我手里有个疑难的病患,要出诊,各位乡亲都不是急症,等我回来再为大家伙儿诊治。”看着这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大夫,弯腰作揖。我心甚急,我要的是年纪大的父亲去看病,不是要这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子。我着急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被药堂里的病患嘲笑说:“谁不知道看病找小白,抓药找老白?老白不看病好几年了!”
可想想自己兜里没有半毛钱,连个窝窝头都买不起的窘境,再找其他大夫也不现实。只能引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小白大夫去了破庙给我那干娘看病。
这个小白大夫一看就让我们跟他回药堂去,也没问我们是否有钱。我们跟着他回了药堂,他在自己的药堂里抓了药,知道我们没地方去,还让我们在他家的柴房,用稻草铺了地,上面铺了条破棉胎,才有了我干娘可躺的地儿。
他亲自煎好药,让我那干娘喝了下去,只说什么气血不旺,肝气郁结……术业有专攻,我没能理解他们的专业词汇,听了一头雾水。不过那药实在好,才一晚上的功夫,我那干娘就轻松了不少。第二日那小白大夫看见也高兴地不得了,继续煎,不过三日,我那干娘已经好了七八分。我们那时才知道,那千金堂的大夫就是喜欢有病慢慢治,只为了多赚病患的钱。
我自知没有钱给他们,从第二日起,看见他们家父子相依为命,家里那个脏乱,实在无法看的过眼,我整整三日,不停歇,为他们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替他们把衣服全部仔仔细细洗了,要是要坏的,能补的全部补了,还帮着他们烧了几日饭,希望多少能报答一二。
没想到当我那干娘痊愈之时,跟他们坦白没钱,那老白嘿嘿一笑道:“你们有没有钱,我还不知道。我看你这养女,能干勤快,我们家缺个能持家的女人,要不留了她下来,与我家儿子成了亲?”那时我记得小白大夫,还红了他一张嫩白的娃娃脸,好生娇羞。
干娘头摇地跟拨浪鼓一般道:“白大哥您有所不知,实在是我这个儿子年纪小,只等他年纪大些,燕娘以后要配我儿的。这事不能成。”当时我想着要反驳,但是想着自己对小白大夫虽然有好感,那好感也仅仅是给他一张好人卡,所以没有做出辩驳,在他们面前算是默认了。
现在想来明祁那母子,实在一言难尽,不过老白小白黯然了一会儿便露出他俩乐天的笑容。那一幕现在回忆起来还是鲜活的一如昨日发生,这真是一对可爱的父子。
“大嫂子,大哥哥让你下去吃饭!”小九儿拉着我的衣角,我回神牵着她的手下了楼来,碗筷已经摆好,桌上是本地风味的菜色,一道清蒸狮子头,白汁烧江鮰鱼,茼蒿炒香干,红烧萝卜,一碗豆腐羹。
常远与我夹了一块狮子头,我边吃边与他说起方才想起的那个故事,只是省略了他们想要将我留下的这一段。我说道:“虽说当时他们横竖都说那些药不值多少钱,但是总归是他们伸手帮了大忙,明祁母子未必会记挂这个恩亲,今日我到了这里,想趁着这个机会去拜访一下,谢谢人家的恩情!”
他又给我夹了一块萝卜道:“这是自然,既然来了,当面致谢应当应分。明日我与你一起去。”
“太子那里的事儿你也得做呢,我这里就我自己走一趟。”我对他说道。
“夫妻上门,才算的郑重!连带着孩子也带着。一起让人家看看,也好!”他似笑非笑,颇有其他含义地对我说,我在脑子里疯狂地猜猜猜。
“前世我跟你说过这事儿?你记得些什么?”我眯起眼睛,凑到他耳边咬牙轻声问他。
他呵呵笑道:“娘子方才少说了些事儿,不知为何瞒着你夫君,我?”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不算什么!有人为白家父子,两肋插刀,一路告状,舌战讼棍,很是精彩!”
“我?”
常远点点头,我快速吃晚饭,将小九儿交给吟风。拉着他回房,让他好好给我交代清楚。他与我说,记得我前世曾经跟他说过,白家父子遇上了人命官司,又被人追债,是我帮着他们一路诉讼解决了事情,他记得小白大夫对我颇为牵念,很是牵念。我特么前世为什么跟他说那么多?我还有没有秘密可言?
我突然深感上天不公,为何他可以记得如此之多,我却只是短暂的一梦之后,丝毫没有其他记忆?不过听他这么说,我觉得我有必要快快找到白家父子提醒他们一下,就明天。
第二日一早,他抱着孩子,带着我上了马车,去了我记忆里的那个药堂所在地,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杂货铺子。问旁边的铺子老板,那老板说:“白家的药堂?半走两年多了,最近惹上了人命官司了!”
我靠!我这是来晚了?我愣了一下,常远帮我问白家搬到了哪里?打听到了新的地址,我们驱车找了过去,马车停下的时候,发现一个挺大的铺面,关门打烊着,门前坐着三五个大汉。看见我们下车,还抱着孩子,上来跟我们说:“延年堂这个黑心铺子,药吃死了人,黑心老板被官府抓了。看病还是到别的地方去吧!”
“你们是什么人?”
“要债的!”一个壮汉跟常远说道:“替药行老板讨债的。他们欠着很多药材钱,给不出。我们正在让那老东西卖了药铺还我们钱,所以看病的话,找前面的千金堂去。”毫不遮掩的吗?这哪里是人命官司,完全是不要脸的千金堂在坑白家父子。
“白家家里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