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家热闹极了,桌上简简单单的高粱馍馍,让男人们吃的彷如什么珍惜食材做出来的菜一般。
涂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涂大娘在桌上问长子一天的情况。
涂小旗略皱了一下眉头:“挖煤至少还管饱,我怕下个月又要我们去修城墙,喝点稀粥不管饱,还在那么高的地方,真是……”
修城墙?
是了,玉昌关和西戎接壤,若把城墙修的高一些,也能阻挡些戎人。夏日还好,冬日西戎一片荒凉,他们就会过来抢汉人的口粮了。
所以玉昌夏日时节边境还能贸易,冬季却紧闭城门,无非是怕西戎人过来抢劫。
不过涂小旗见沈家人在这里还把王全夸了夸:“王叔可真是厉害,那么重的煤,担着都不吭一声。”
王全脸上得意着,莹尘心里叹气,这个傻爹爹,明天干活指不定要怎么卖力了。她想着这样,又怕涂小旗说什么鼓励的话,索性岔开话题:“爹,你看到澄哥儿没有?”
“看到了,看到了。我还帮他挑了的,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孩子,傅家的人也狠心。”王全很喜欢傅澄,觉得他为人年纪小,却聪明能干,又帮了沈家良多,他铭感于内,所以除了挑自己的煤之外,还帮着他挑了几担。
莹尘皱眉:“等我们安顿下来了,我去看看他吧。”
这几天她自家都寄人篱下,不好麻烦涂大娘,还不如等家里都弄好了,接傅澄过来。
这个时候的傅澄回到家,已是疲惫不堪,傅家人借住在人家家里。傅夫人生怕麻烦人家,被人家嫌弃,她自家都吃的少,又怎么顾得上庶子。
傅澄只好捂着肚子,还是主人家看不过去,给了他半个烙饼。傅澄吃着那半块烙饼,才觉得胃里舒服了许多。
他想去找沈家的人,可他知道沈家也不过是寄住在别人家,他去了,她们也难做。
次日清晨,王全和涂小旗早就走了,沈夫人记挂着整修家里的事儿,所以也早早的起了。涂大娘熬了稀粥,煎了韭菜饼,莹尘吃的心满意足。
吃完早饭,莹尘带着两个小子一起去洗碗,收拾家务。涂大娘则带着沈夫人去寻木匠和瓦匠了,她们俩都是爽利的性子,做事风风火火的。
在别人家里就是要勤快些,莹尘不仅把碗洗了,还让虎子带他去挑水。一根长扁担,两个桶,虎子就看到这位外表柔弱的沈姐姐竟不费吹灰之力的挑了起来,他顾不得害羞就问:“沈姐姐,不重吗?”
“不重,我挑两趟就够了。”
她有的是力气,休息好了,自然就舒泰不少。
把水挑满了,莹尘才歇下来,教虎子和衡哥儿背诗。
虎子是个性情害羞、却极有耐性的孩子,他天生就十分仁厚,和他那位天生懂得计算得失的兄长不一样。
涂小旗本不欲他们多住的,给他们吃的都是稀糊糊,但沈夫人拿出银子后,涂小旗又客气起来。他也知道王全的本性,是个憨愚的人,别人给点好话,就会干的起劲,王全已经够能吃苦了,但小旗内有的人散漫,涂小旗就故意激励他,从不心疼她爹其实已经做的受伤了。谈笑之间就能把人利用到底。
她想她娘应该也是和她一样,若不是看在涂大娘的份上,指不定是个破屋子都马上搬进去住了。
“沈姐姐,我已经背会了。”虎子欣喜道。
莹尘笑着夸他:“乖,我们虎子真聪敏。”
这个时候衡哥儿把脸凑过来,一幅不满的样子,莹尘亲了亲他的脸:“我的衡哥儿也厉害极了。”
衡哥儿闹着要莹尘抱,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叫争宠,所以衡哥儿闹着要她抱,就是为了怕她被人抢走,可我的衡哥儿呀,姐姐永远是你的姐姐,谁也不能抢走你。
“冬梅姐——”虎子朝门口喊道。
门口进来一女子,她个子颀长,挎着小篮子,头发用红绳系了个结,皮肤微黑,嘴唇厚实,穿着靛蓝色的裙子,裙子似乎是刚染的布,把她的竹篮子都染蓝了。
莹尘站了起来,那女子爽朗道:“你是新来的沈娘子吧,我是陈小旗那边的郭冬梅,今天做了点红糖馍馍,送过来给大娘吃。”
“快进来坐吧,你可能要等一会儿了,涂大娘和我娘去寻木匠了。”莹尘端来长条凳给她。
郭冬梅却比她对涂家还熟,她径直去了厨房,把篮子里的白面馒头拿了出来放在碗柜,放好了后才和站在后面的莹尘道:“这好东西都得放高一点的位置,要不然那些野猫就可能偷的吃。我就说大娘平时太大方了,这里应该上把锁的。”
女子絮絮叨叨的,转过身来,又不好意思道:“我不是防你啊。”
莹尘觉得有些好笑,她抿了抿唇:“你是涂大娘的亲戚吗?”要不然怎么这么护食。
第16章 傅澄晕倒
郭冬梅一下红了脸,她是听说未婚夫家住进了一名女子,故而来探探虚实,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小叔子虎子乖巧的坐在这女子面前,偏偏她坐在那里就真似大家闺秀一样。她不禁有些自惭形秽,言语上就有些把不住了。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虎子左看看右看看,才进来道:“冬梅姐,你有事吗?我娘怕是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要不然你让我转告就是了。”
这时郭冬梅才脸色恢复如常:“虎子,我就是送点吃的过来,既然大娘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见她匆匆过去,莹尘不免又看向虎子,这孩子其实心思也聪明的很。自然她也不免问起郭冬梅,“这是何人?”
“她是我未来嫂嫂。”虎子含羞笑道。
莹尘失笑,那就是误会了。
虎子接着道:“可我不喜欢她。”
一向性子和善的虎子竟说出这种话,莹尘不免问道:“难道她欺负过你?”
别看虎子年纪小,但他心思纤细敏感,不似军户的孩子,倒似哪家读书人家的儿郎。他哭丧着脸道:“我爹爹死的时候,她们家要退亲,还要把我和我娘分出去。”
也就是去年的事,那时候涂父刚死,尸首都没捡回来,涂大娘一个女人治丧,自然不容易。涂家在此族人不多,邻里帮忙的人浑水摸鱼,涂家原本指望亲家郭家能搭把手,没曾想那郭家见涂家势弱,要的是分家,想把涂大娘和虎子分走,让自己女儿嫁进来独占屋子,两家闹僵了一年。
莹尘想郭冬梅过来肯定是来缓和两家感情的,同时她又十分尖锐,因为郭家和涂家的亲事,说不定就有变故。
待涂大娘回来的时候,莹尘把郭冬梅来的事情说了,涂大娘也淡淡的,莹尘就此打住话题了。
倒是沈夫人很高兴:“女儿呀,床很快就可以打好了。过几天还有集可以赶,那时候咱们还可以去买东西。你瞧,半个月左右咱们就可以住进去了。”
莹尘依然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是要学习的,涂大娘家里有纺车,她会自己买了线回来纺布,梭子穿来穿去就能织成一片。涂家还喂了鸡,养了猪,她亲眼所见涂大娘一个女人几乎是从早忙到晚的,片刻不能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