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回来,方老爷子从病床前的椅子上起身,对她说:“老了不中用,我今晚就不在医院里守着了。你们要有什么事,在外面唤一下他们俩,我随时都能过来。”
“好。”
甄明珠点点头,欠身说:“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她这是第一次见方老爷子,可先前和程砚宁住一起的时候,隐约也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今天又听薛飞说了几句,知道眼前这老人便是方菲家里的长辈,心情还颇有些复杂。
这世上,喜欢程砚宁的,何止她一个人。
可,能被他喜欢的,却只有她一个。
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误会和波折,太多的隔阂和烦忧。时至今日,看着他这么安静地躺在床上,无数回忆涌来,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好像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吧?
他出事,她牵挂陪伴。
在他们以往的相处里,出事的那个人永远是她,他一直照顾她。
先前那一次,她刺了他重伤,也没有管过他。
的确,她状态也不好,想起他便要崩溃,在医院里住了很久,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极其煎熬苦痛。可在她沉浸于自己痛苦的时候,病床上那个他,是怎么度过的呢?
有没有怨她,恨她,跟她一样想不通……
一定是吧,所以他才逃避。
“坐下吧。”
边上,薛飞的声音突然打断她思绪。
方老已经走了。
病房里静了下来,就剩他们三个。
甄明珠侧身坐在了程砚宁床边的椅子上,小心地将他的右手抬起来,轻轻摩挲。
他右臂上擦伤倒不算严重,手背上插着输液针,白皙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盘根错节,分外明显。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都瘦了一圈。
不知不觉地,她眼眶又湿了,默默垂泪。
边上薛飞看着她的模样,纠结半晌,突然问:“赵嫣然和你说什么了?”
甄明珠一愣,回答他,“就一些闲话。”
那些事情,她当然不想告诉给一个男生。
薛飞却能猜到……
这一晚,亲眼目睹程砚宁出事,赵嫣然的心里防线全部崩溃,等她再见到甄明珠,该说的不该说的,估计一股脑全都说了,心甘情愿地退出。
甄明珠呢,心情更不必说了。
莫名地,他松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床边,都没去睡。
*
凌晨五点。
窗外天色微亮,纱窗里吹进来的晨风微凉。
程砚宁手术麻药散去,醒了过来。
头上的缝合伤隐隐作痛……
左边胳膊也是,疼痛很明显,他费力垂眸,发现手肘以下全部被白纱布包裹了起来。
薛飞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打着盹儿,昏昏欲睡。
另一边——
甄明珠两只小手摁着他一只手,就那么趴在他手侧,似乎也睡了过去。
这两人……
程砚宁哭笑不得地想着,抬眸看向了输液瓶。
液体即将滴完,就剩最后瓶口一丁点儿。
他出神地看着那滴答滴答的液体,一动不动地躺着,苍白的唇线轻轻地抿着,沐浴在投射进来的晨光和微风里,发呆。
查房的护士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病人醒了,两个陪护在打盹儿。
“完了?”
她看一眼输液瓶,开口道。
“啊!”
甄明珠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