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雷格里诺主教冷冷一笑,以决斗者对一个好对手致敬的方式。你在兜圈子,言说人,围着真相打转转,不时佯攻。而一旦你发起攻击,你的目标会是致命要害。这些人是来娱乐的,但却成了你的靶子;你会刺透他们的心。
“你们当中有些人该记得一件事,”言说人说。“马考斯那时大概十三岁,你们也一样。在学校后面的山坡草地上耍弄他。你们攻击得比平时更凶狠。你们用石头威胁他,用利刃般的卡皮姆叶抽打他。你们让他受了点轻伤,但他忍下来了。试着躲避你们。求你们住手。然后你们当中有个人狠狠地打在他肚子上,这对他的伤害比你们所想象的更严重,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在被最终杀死他的疾病所折磨。他那时还没有习惯他的脆弱和痛苦。对他来说这感觉像是要死了。他被逼到死角了。你们正在杀死他。所以他打了你们。”
他怎么知道的?半打男人在想。这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是谁告诉他事情的经过的?那只是失控了,仅此而已。我们绝不是有意的,但是当他的胳膊挥出的时候,他巨大的拳头,就像卡布拉的一踢——他要伤到我了——
“倒在地上的可能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那时你们知道他比你们所害怕的还要更强壮。不过,最让你们恐惧的,是你们知道得很清楚你们的行为理当得到报应。于是你们呼叫求援。而当老师们来到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什么?一个小男孩在地上哭着,流着血。一个成年人身材的大孩子身上这儿那儿有一点擦伤,说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其他半打孩子在说,他刚刚打了他。无缘无故就开始把他往死里打。我们想要制止他,但是考个子这么大。他经常欺负小朋友们。”
小格雷戈对这个故事听得入迷了。“mentirosos!”他大声叫道。他们在说谎!附近有几个人吃吃笑起来。科尤拉对他嘘了一声。
“这么多证人,”言说人说。“老师们别无选择,只能相信这个指控。直到一个女孩站出来冷冷地告诉他们事情她全看到了。马考斯的行动是为了保护自己免于一群男孩完全没有正当理由的,凶狠的,让人痛苦的攻击,那群男孩的行为比马考斯·里贝拉的要更象考们,象群狗。她的故事立刻被作为真相接受。毕竟,她是尊者们的女儿。”
格雷戈看着他的母亲,眼睛闪闪发光,然后跳起来对他周围的人宣告:“amam?eolibertou!”妈妈救了他!人们笑起来,转身看着诺婉华。但她维持着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拒绝回应他们对她的孩子产生的瞬间的感动。他们再次看向别处,感到被冒犯了。
“诺婉华,”言说人说。“她冷漠的举止和明锐的头脑让她在人们中成为一个和马考一样不合群的人。没人能想出啥时候她曾经对任何一个人作出过友好的姿态。可这儿她却在,挽救马考。好吧,你们知道事实。她其实不是在挽救马考——她是在阻止你们逃脱惩罚。”
他们点点头,心照不宣地笑着,那些人的友好表示刚刚被她拒之千里。那就是诺婉华女士,异生学家,好得我们其他人都配不上。
“马考斯不是这样看待那件事的。他一直被如此频繁地叫做一只动物以至于他几乎相信了这点。诺婉华对他表示出同情,当他作一个人类。一个漂亮姑娘,一个天才的孩子,尊者之女,平时像一个遥不可及的女神,她屈尊俯就,赐福于他,应许了他的祈祷。他崇拜她。六年之后他娶了她。这不是一个爱的故事吗?”
艾拉看着米罗,他对她扬起一道眉毛。“几乎要让你喜欢上那个老杂种了,不是吗?”米**涩地说。
突然地,在停顿了好一会之后,言说人的声音爆发出来,比之前都大。它让他们震惊,让他们惊醒。“他为什么会变得恨她,打她,轻视她的孩子们?她又为什么会忍耐这些,这个意志强韧卓尔不凡的女人?她随时都可以中止这个婚姻。教会可能不允许离婚,但分居是常事,而且她不会是神迹镇中第一个离开自己丈夫的人。她可以带着她饱受折磨的孩子们离开他。但她留下了。镇长和主教都建议她离开他。她叫他们滚到地狱里去吧。”
很多葡萄牙人笑了;他们可以想象出寡言少语的诺婉华谩骂主教本人,睥睨波斯奎娜的样子。他们谈不上多喜欢诺婉华,但她是神迹镇里唯一一个能对权威嗤之以鼻而后扬长而去的人。
主教还记得那个十多年前在他房间里发生的情景。她使用的词句并非完全如言说人所引用的,但表达效果是相同的。可当时他是独自一人。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言说人究竟是谁,对他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情他怎么能知道这么多?
笑声停止之后,言说人继续。“存在某个纽带把他们一起捆在一桩他们憎恨的婚姻中。这个纽带是马考的疾病。”
他的声音现在温和了些。葡萄牙人们紧张地听着。
“它塑造着他的生活,自从他被孕育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父母给他的基因的联合是这样一种方式,结果是从青春期开始,他的腺体细胞就开始一个稳定地,无情地向脂肪细胞转化的过程。纳维欧大夫能比我更好地告诉你们它是如何发展的。马考从儿童时代就知道他有这种疾病;他的双亲在死于解旋症之前知道了这件事;加斯托和西达通过他们对路西塔尼亚所有人进行的基因检测知道了这件事。他们都死了。此外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那个继承了异生学家的文件的人。诺婉华。”
纳维欧大夫大惑不解。如果她在他们结婚之前就知道这事,她一定也知道大多数患有他的疾病的人是没有生殖能力的。那为什么她会嫁给他,既然她完全清楚他没有机会生下孩子?然后他意识到他早就该明白的事实,马考并非是个这种疾病的模式的稀有的例外。没什么例外。纳维欧的脸涨红了。言说人马上要告诉他们的事情实在是不能宣诸于口的。
“诺婉华知道马考正在死去,”言说人说。“在她嫁给他之前她也已经知道他绝对完全没有生育能力。”
这话的含义过了一会才被充分理解。艾拉只觉五内俱焚。她不用转过头就能看到米罗浑身僵硬,他的脸颊变得惨白。
言说人继续说下去,不管听众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我看过了基因扫描。马考斯·马利亚·里贝拉从没做过一个孩子的父亲。他的妻子有了孩子,但他们都不是他的,而且他知道这点,她也知道他知道这点。这是他们结婚时定下的契约的一部分。”
嘟囔变成了咕哝,牢骚变成了抱怨,而后当嘈杂声达到最高点的时候,金姆跳起来大喊,对着言说人尖叫:“我母亲不是个**!我要杀了你,为了你说她是个婊子!”
他的最后一个词在一片静寂中回荡。言说人没有回答。他只是等待着,眼神凝注在金姆怒火燃烧的脸上纹丝不动。直到最后金姆意识到是他的,而不是言说人的声音说出了那个还在他耳朵里不停回响的字眼。他战抖起来。他望向他坐在身边地上,现在坐得不再那么笔挺,身子微弯的母亲,她正看着她在自己膝盖上颤抖的双手。“告诉他们,母亲,”金姆说。他的声音里带着他本不想带着的太多恳求。
她没有回答。一个字也不说,也不看他。就算他没知道更多的事情,他也知道她颤抖的双手是一个供认,她在羞愧,就像言说人所说的是事实,如果金姆向上帝本人询问,上帝也会这么说。他记得马特鲁神甫说明过地狱的刑罚:上帝唾弃通奸者,他们嘲弄他分予他们的创造之力,他们身上的德行少得不配做任何比阿米巴更好的东西。金姆嘴里发苦。言说人说的是真的。
“mamae,”他大声地嘲弄道,“quernf?dep‘rafazer-me?”(注:葡萄牙语,妈妈,我是哪个王子操出来的啊?)
人们倒吸一口凉气。奥尔哈多立刻跳了起来,双手握拳。直到这会诺婉华才有反应,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阻止奥尔哈多殴打他的弟兄。金姆几乎没注意到奥尔哈多倾向于保护母亲;他唯一能想到的是米罗并没有这么做的事实。米罗也知道这是真的。
金姆重重喘息着,转过身去,他从人群中穿过的时候看起来一时间茫然失措。没人跟他说话,可每个人都在看着他离去。如果诺婉华否认这个指控,他们会相信他,会责备言说人以这样的罪名控诉尊者之女。但她没有否认。她听到了她自己的儿子用伤风败俗的形容控诉她,可她什么也没说。这是真的。现在他们急不可待地想要听下去。他们当中没几个人真的关心。他们仅仅是想要知道谁是诺婉华的孩子们的父亲。
言说人平静地继续他的故事。“在她的双亲死后,她的孩子们出生之前,诺婉华只爱过两个人。皮波是她的第二个父亲。诺婉华的生活在他那里停泊;有那么几年她尝到了拥有一个家的滋味。然后他死了,而且诺婉华相信是她杀死了他。”
坐在诺婉华一家附近的人看到科尤拉跪到艾拉前面问她:“金姆为啥这么生气啊?”
艾拉低声答道。“因为爸爸不是我们真正的父亲。”
“哦,”科尤拉说。“那现在言说人是我们的父亲了么?”她听起来像是希望如此。艾拉对她嘘了一声。
“皮波死去的那个晚上,”言说人说,“诺婉华给他看了她发现的某些东西,某些和解旋症及其对路西塔尼亚的动植物发生作用的方式有关的东西。皮波从她的工作中看到的比她更多。他冲到猪族们等候着的森林。也许他告诉了他们他发现了什么。也许只是他们猜到了。但诺婉华谴责她自己向他展示了一个猪族宁愿杀人也要保守的秘密。
“想取消她已做的事情为时已晚。但她可以防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于是她封锁了所有和解旋症或者那个晚上她展示给皮波的东西有半点关联的文件。她知道谁会想要看这些文件。那是利波,新的异学家。如果说皮波是她的父亲,那利波就是她的兄弟,甚至不止是兄弟。皮波的死就够难以忍受了,利波的死会更糟糕。他要那些文件。他要求浏览它们。她告诉他她决不会让他看到它们。
“他们俩都完全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旦他娶了她,他就能去除那些文件上的保护。他们彼此爱得死去活来,他们比以前更加彼此需要,但诺婉华却决不能嫁给他。他决不会发誓不去读那些文件,而且就算他这么发誓了,他也不可能守住这个誓言。他一定会看到他父亲看到的东西。他会死的。
“拒绝嫁给他是一码事。离开他生活是另一码事。于是她并没有离开他生活。她和马考订下了她的契约。她会在法律上嫁给他,但是她真正的丈夫和她所有的孩子们的父亲都会是,也的确是,利波。”
布鲁欣阿,利波的遗孀,玫瑰散落到她的脚下,泪水流过她的脸颊,哀嚎着:“mentira,mentira。”谎言,谎言。但她的泪水并非愤怒的,而是悲伤的。她正在悲恸于又一次完全失去她的丈夫。她的三个女儿帮助她离开了广场。
她离开的时候,言说人柔声继续说着。“利波知道他正在伤害他的妻子布鲁欣阿和他们的四个女儿。他为了他所作的事情自我憎恨。他试过离开。几个月之内,有时几年之内,他是成功的。诺婉华也在尝试。她拒绝去见他,甚至拒绝跟他说话。她禁止她的孩子们提到他。然后利波会以为他已足够坚强,能看到她而不重蹈覆辙。诺婉华跟她那个跟利波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丈夫在一起会感到如此孤单。他们从没装着他们在做的事情有哪点是正当的。他们仅仅是长时间离开它就无法生存。”
布鲁欣阿听到了这些,在她被领开的同时。当然,现在这对她来说没多少安慰,但当佩雷格里诺主教看着她离去的时候,他意识到言说人正在送给她一个礼物。她是他的残忍事实最无辜的受害者,但他留给她的并非除了灰烬之外一无所有。他正在给她一个方法,带着对她丈夫的行为的知晓继续生活。那不是你的错,他在告诉她。你做什么都不能避免这件事。有错的人是你的丈夫,不是你。受福的处女啊,主教默默地祈祷着,让布鲁欣阿听明白他所说的话并且相信它吧。
利波的遗孀并非唯一在哭泣的人。几百双望着她离去的眼睛都饱含泪水。发现诺婉华是个奸妇令人震惊但也大快人心:那个心如钢铁的女人有了一个让她不比其他任何人好的缺点。但在利波身上发现同一个缺点让人毫无快意。每个人都喜欢他。他的慷慨,他的仁慈,他的智慧令他们称羡不已,他们不想知道那些全是假面具。
所以他们直到言说人提醒他们他今天言说的不是利波的死的时候才惊觉过来。
“为什么马考斯·里贝拉会答应这样做?诺婉华以为那是因为他想要一个妻子和他有孩子的幻象,来避免他在社区里丢人。这是一部分。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娶她是因为他爱她。他从没真的指望她会像他爱她那样爱他,因为他崇拜她,她是个女神,而他知道他是有病的,污秽的,一只要被蔑视的动物。他知道她不会崇拜他,甚至也不会爱他。他希望她哪天会感到有点被打动。她会有些——忠诚。”
言说人把头低下了片刻。葡萄牙人们听到了他不必说出口的话:她从来没有。
“每个降生的孩子,”言说人说,“对马考斯而言就是又一个他失败的证据。女神仍然认为他毫无价值的证据。为什么?他是忠诚的。他从没对他的孩子们暗示说他们不是他自己的。他从没打破他对诺婉华的誓言。难道他不该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吗?时不时地这会超乎他所能忍耐。他拒绝接受她的判决。她不是什么女神。她的孩子们都是杂种。这就是他对他自己说的话,当他踢打她的时候,当他对米罗大吼大叫的时候。”
米罗听到了他自己的名字,但是丝毫没有意识到那是跟他有关系的东西。他和现实的联系比他曾想象的更加脆弱,而今天已经给了他太多冲击。猪族和树木那无法置信的魔法。母亲和利波,情人。欧安达忽然之间从对他来说如自己的身体,他的自我一般亲切的位置被扯开,现在她被往后挪到了,像艾拉,像科尤拉,一样的位置,他的另一个姐妹。他的眼睛没有聚焦在草上;言说人的语声成了纯粹的声音,他听不到词句中的意义,只余可怕的声音。米罗曾呼唤那个语声,曾希望它来言说利波的死。他那时怎能想到他得到的不是一个人道主义宗教的慈悲的牧师而是最初的言说人本人,他敏锐的思想和太过于完美的理解力?他那时没法知道在那副富于同情的面具下会藏着破坏者安德,那个犯下人类最大的罪行的神秘魔头,决心要名符其实地度日,通过在跟猪族呆了才一小时就发现了其他所有人在近五十年里都没能发现的东西来把皮波,利波,欧安达和米罗一辈子的工作都变成了一个笑料,然后现在用真相之刃无情的一挥把欧安达从他身上割走;这是米罗听到的语声,对他来说剩下的唯一确定的东西,那个无情的恐怖的语声。
米罗追寻着它的声音,想要憎恨它,却失败了,因为他知道,无法欺骗自己,他知道那个安德是个破坏者,但他所破坏的是幻象,而幻影必须消亡。关于猪族的真相,关于我们自己的真相。不知怎么地这个来自远古的男人能看到真相而它不会刺瞎他的眼睛或者让他发疯。我必须倾听这个语声,让它的力量来到我身上,这样我,就也能直视光明而不死去。
“诺婉华知道她是什么。一个奸妇,一个伪君子。她知道她在伤害马考,利波,她的孩子们,布鲁欣阿。她知道她杀死了皮波。所以她忍耐,甚至欢迎马考的惩罚。这是她的赎罪。这赎罪总也是不够的。不管马考可能有多恨她,她对自己的憎恨程度还要更深得多。”
主教缓缓点头。言说人做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把这些秘密摊在整个社区面前。它们本该在忏悔室里说。但佩雷格里诺也已经感受到了这种方法力量,它让全体社区成员被迫发现那些他们以为他们了解的人们的另一面,然后又一次发现,再一次;故事的每次修订同时也强迫他们所有人重新构想他们自己,因为他们也是这个故事的一部分,也一样,被所有人上百次,上千次地接触过,直到此刻之前却从没人了解到他们接触到的到底是谁。这是一个令人痛苦,使人恐怖的经历,但最终有一种奇妙的令人平静的功效。主教对他的秘书侧身耳语:“至少流言从这里会一无所获——没什么可说的秘密剩下了。”
“这个故事中所有的人都在遭受苦难,”言说人说。“他们全都为那些他们所爱的人作出牺牲。他们全都给那些爱着他们的人们带来可怕的痛苦。而你们——今天在此听我讲话的人们,你们也带来了痛苦。但是请记住这点:马考的生活是悲惨而严酷的,但他随时都可以终止他和诺婉华的契约。他选择留下。他必定在其中找到了些许幸福。至于诺婉华:她打破了把这个社区联为一体的上帝的法律。她也已受了她的刑罚。教会不会要求像她施加于她自己的那样可怕的赎罪。如果你们还倾向于认为她可能应该经由你们的手受到些许惩处,请记住这个:她经受的所有这些,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保护利波免遭猪族杀害。”
这些话令他们心中满是伤悲之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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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尔哈多站起来走向他母亲,在她身旁跪下,一只手环过她肩膀。艾拉在她身边坐着,但她弯腰到地,哭个不停。科尤拉走过来,站在她母亲前面,敬畏地看着她。还有格雷戈,把他的脸埋在诺婉华的膝上哭泣。那些站得够近的人能听到他在哭叫,“todopapaiémorto.n?otenhonempapai。”我所有的爸爸都死了。我没有爸爸了。
欧安达站在巷口,这次言说结束前不久她和她母亲一起从那里离开。她在找米罗,但是他已经离开了。
安德站在平台后面,看着诺婉华一家,希望着他能做什么来减轻他们的痛苦。一次言说之后总是有痛苦,因为一个逝者言说人从不对真情做任何软化加工。但很少有人会过着象马考,利波和诺婉华那样充满欺骗的生活;很少有这么多的冲击,这么多的信息,来强迫人们修正他们的印象,对那些他们认识的,他们热爱的人的印象。安德从那些他言说时仰望着他的脸上知道他今天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他自己也完全感受到了,仿佛他们把他们的苦痛传给了他。最感到吃惊的是布鲁欣阿,但安德知道她并不是最受伤的人。那个头衔属于米罗和欧安达,他们本以为他们知道未来会把他们带向何方。但安德以前也曾感受过人们感到的伤痛,所以他知道今天的新伤痊愈起来会比旧伤快得多。诺婉华可能还没意识到,但安德已经从她身上卸掉了一个负担,它太过沉重,她已经无法继续承受。
“言说人,”波斯奎娜市长说。
“市长,”安德说。在一次言说之后他不喜欢跟人说话,但是他已经习惯了总有人坚持要找他说话的现实。他挤出一个笑容。“这儿的人比我预期的要多多了。”
“一会儿的事,对他们大部分人而言,”波斯奎娜说。“到天亮以前他们就会忘掉这些了。”
安德有些恼火于她淡化此事。“除非在晚上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他说。“是的。好吧,的确将有重大事件。”
直到这时安德才意识到她非常沮丧,几乎完全失控。他抓住她的手肘,然后把一只手伸过她的肩膀;她感激地靠着他。
“言说人,我是来道歉的。你的星际飞船已被星河议会征用了。这跟你无关。这里发生了一起罪案,一起如此——可怕——的罪案,犯罪者必须被带到最近的世界,特隆赫姆,接受审判和处刑。用你的船。”
安德刹那间就反应过来了。“米罗和欧安达.”
她转了下头,敏锐地看着他。“你并不吃惊。”
“而且我不会让他们离开。”
波斯奎娜让自己离开他。“不会让他们离开?”
“我对他们被指控什么略知一二。”
“你到这里来了四天,你就已经知道了些连我都从没猜到的事情?”
“有些时候政府会是最后知道的。”
“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你会让他们离开,为什么我们都会让他们离开去面对审判。因为议会夺走了我们的文件。计算机记忆体现在空空如也,除了那些最基本的程序之外,那些控制着我们的能源供应,我们的供水,我们的排水。明天什么工作都做不了,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能源来让任何工厂运行,来在矿山中工作,来给拖拉机提供动力。我已经被撤除了公职。现在我仅仅只是一个警方的代理主管,监视路西塔尼亚撤退委员会的指令的实行。”
“撤退?”
“殖民地的许可证被吊销了。他们在派船来把我们全都接走。此地每个人类居住的痕迹都要被抹去。甚至那些标识我们逝者位置的墓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