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猛地收紧手指攥住了刀片,她握得很用力,像是想要用疼痛唤醒自己一样,鲜血立时从指缝中流淌而下。
叶室青皱眉,伸出手强行掰开了她握刀的手,林夕下意识想要反抗,但是她的力气却比叶室青逊色很多。这个身板不显甚至还有些清瘦单薄的少年强硬地掰了她的手指,看着她掌心中染了血的刀片,沉默了很久也没有开口说话。
林夕骤然激荡的心绪逐渐平复了下来,却又为了叶室青这瘆人的凝视而吊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为此感到了心虚。这种想法是很少见的,因为林夕其实是个有些执拗且自我的人,从来都只有她影响改变别人的看法,却很少有别人能说服得了她。
宋雯说的其实都对,她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中二病,极端的自我主义者,她这辈子都将自己放在山顶之上,透着俯瞰人世一般的孤傲。
因为别人的一个表情就感到了忐忑,这让林夕觉得莫名其妙极了。
叶室青掰开她的手,取走她手里的刀片,那刀片在他手中翻转了一周,甩去了刃上的鲜血,“刺啦——”一声就割破了他衬衫的一角。精致的暗纹长衫被割破,他借着那一个破损的裂口撕下一片长条状的布料,严严实实地包扎起林夕手上的伤口。与陌生人过于亲昵的肢体接触让林夕有些汗毛倒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能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仿佛有人拿枪抵在她的后心逼她就犯。
包扎好了伤口,叶室青又握着林夕的手看了很久,看得她差点要给他跪下了,他才轻声道:“你总是用别人送你、希望你保护好自己的武器伤到自己吗?”他说着这话,握紧了林夕的手,很有分寸地拿捏着她的指头,没有碰到伤口,但是林夕愣是感觉到一种酸麻的痛从指尖一点点地窜上来,扎得她五脏六腑都痉挛抽痛了起来。
叶室青看她面色不好,很快便也放开了手,变回了原本冷冷淡淡的模样。林夕下意识地往后抽了一步想躲,却突然想起自己本来就站在墙角,退无可退,神情顿时便尴尬了起来。她是想不通刚才那个神情冷清气质却略显柔和的世家公子哥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么恐怖的样子,林夕就像是一只被提着后颈的小奶猫,等着被自己残忍的饲主丢出去遭受风吹雨打。
只可惜林夕也不是什么真的奶猫,叶室青也不是什么奶猫的饲主,在林夕反应过来露出爪牙之前,他就收手了。
一条布料拿来给林夕包扎伤口,一条布料包裹住了刀片的一头,裹出了一个可以被握住的“柄”。他将刀片重新放回了林夕的手掌心,抬起一直微垂的眼帘,露出一双过分深邃幽寂的眼眸:“你总归不能再用这东西插进自己的心口了吧?”
林夕总算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微垂着眼眸一副看起来格外温和的模样了,因为这个人有着一双完全不符合年龄的眼睛。这种说法其实有些毫无依据,虽然总有人说眼睛是心灵之窗,但是林夕从来不觉得人的瞳孔和虹膜能够折射出什么感情的波动,人能够从另一个人脸上看出情绪,依靠的是对方眼睛周边的肌肉以及眉骨,这个地方是人类表达情绪的主要面部区域,才给人造成了眼睛能传达情绪的错觉。
但是林夕可以肯定,叶室青一直是面无表情的,这让他看起来很冷漠,却又因为他垂着眼睛而少了攻击性,无端显得温和。
林夕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双眼睛,有这双眼睛在,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年龄的界限被模糊,你也说不清他到底是十七岁、二十七岁还是三十七岁了。像是一个老旧的灵魂被困在一具过于稚嫩的身体里,如果他不垂着眼睛,简直像怪物一样了。
叶室青回到座位上拿起地图,御姐纯子从刚刚开始就频频扫向他们了,见他回来,林夕傻站,忍不住揶揄:“我说,你不会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这个叫藤子的女孩长得漂亮,更重要的是眉眼间带着股楚楚可怜的柔弱感,很能激起有能力的男人的保护欲的。
“看上?”叶室青展开地图,用笔圈起了港口的地方,“没有,我不喜欢她现在的样子。”
纯子被噎住了,她偷瞄林夕,当事人却很淡定,反正这具壳子又不是她的,而且她也不喜欢藤子身上那种与生俱来一样的娇柔。
不过藤子的气质和样貌倒是很受霓虹国人的推崇,这种凄美的柔弱无依,就像是生在平安京物哀年代的贵女,吞金咽玉,却又生不由己。
纯子八卦心起,忍不住想问问叶室青的理想型,但是他却已经干脆利落地将话题扯回到正事上:“我们现在可以确定一点的是,这个所谓的‘猎人游戏’肯定是有人在全程监控我们的行为和动作的。通过我们的自相残杀来从中获取乐趣,对方不可能仅仅只是注重结果而忽视过程。森林也好,旅馆也好,我都能感觉到有监视视线的存在,虽然毁掉了一些摄像头,但是一定还有藏在暗处的老鼠。”
林夕立刻竖起耳朵,她一直都是单打独斗的独行者,在消息方面自然是远远比不上团队合作得到的信息多。
叶室青看了她一眼,解释了一句:“这个仓库里的摄像头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林夕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心里又暗暗有些咋舌,大佬果然不愧是大佬,难怪刚刚光凭气势就吓得她焉巴了似的不敢动弹呢。
聆泉大叔是个性格闷的,御姐纯子却是个炮仗,不等叶室青说完,一连串的疑问就噼里啪啦地跳了出来:“现在距离天亮大概还有九个小时,我们想要活下去,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做两手准备,先将‘船票’准备好。不然我们别说接近幕后之人了,只怕是连轮船都上不去。但是我们现在这么多人,红环去哪里找?如果接近了幕后之人,后续计划要怎么办?如果计划不成功,我们又要怎么办?”
“因为广播里反复强调了‘港口’,所以我们难免会带上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将注意力放在那‘天亮会抵达港口的轮船’上。”叶室青没有直接回答纯子的问题,反而提笔在港口处划了个问号,“但是你确定幕后之人就在船上吗?”
纯子皱了皱眉:“不然呢?如果不在轮船上,那他是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那这样对我们来说岂不是更加不利吗?”
“不是这样的。”叶室青摇了摇头,他微微抬起眼帘,坐在他旁侧的林夕就看见了他黑冷得发蓝的眼睛,“从最开始的广播开始,我们可以确定背后的人是一个性格狂傲自大,而且不将人/权律法放在眼底的人。这样的人,布下这么大的局,设下这样的游戏,不可能只是远远地看着而不参与其中。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操控局面,将所有人当做手中的玩/物,确保所有人能走向他提前设定好的结局。”
纯子却另有看法,说道:“广播可以提前录制好。”
“然后让一个个性乖张的人演戏一样地对着录音机大笑吗?”叶室青反问,他似乎对幕后之人的性格有一定的了解,“有很大的可能,是他先通知了猎人组,并且亲眼看见了猎人组的埋伏,所以猎物组听到广播的时候他会大笑,是因为觉得猎物如同困兽,让他觉得有趣,在猎物组这边的广播结束的一瞬间,就代表着游戏开始了。”
纯子听得有些毛骨悚然,却还是勉强地扯了扯唇角,嗫嚅地道:“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他想远程操控也不是不可能的……”
“小岛上的信号全部被屏蔽了。”叶室青从口袋中拿出自己的手机,放在了地图上,“我的手机改过机,有反追踪和破解信息屏蔽的功能。但是就算如此我也没有办法联系外界,证明这里的信号屏蔽非常高明。我拆解过这里的摄像头,也查看过广播,都是比较老式的型号,想要将录制的影像传递出去定然会形成大量的数据流,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一个突破口,我应该是可以破译出来并且利用他的信息渠道的。“
“但是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来看,他很难做到屏蔽我的同时还自如地传递信息。”
叶室青用一种堪称心平气和的态度,说出了让所有人内心悚然的话语:
“所以,有很大的可能,他就在这个岛上。”
作者有话要说: (咔擦咔擦)埋伏笔的时候就很开心啊(doge)
不知道我的套路能套到多少人。
我智硬,主线出来后不许吐槽我=w=
第四十五章 猎与被猎(7)
叶室青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就觉得有一股子寒气从地板窜上尾骨和脊梁,直接刺进了大脑。
想到那个一直在暗中操控着他们生死的变态居然跟他们站在同一片土地之上,看着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修罗场志满意得,即便在场几人的心理素质过人,也难免觉得恐慌。这并不是实力上的差距,而是因为道德人品而产生的忌惮,毕竟正常人遇上一个变态,说什么都要怂的。
只有林夕默默地举起了手,问道:“能不能大概确认一下方位?天亮之前把他干掉?”
这样一句黑社会土匪一样的话语实在令人侧目,配上金灯藤子那柔弱楚楚的脸蛋,违和感更是爆棚。但是沐浴在众人的视线下,林夕却面无表情不为所动,仿佛说出这话的人不是她。看到林夕这个学生党都这么有觉悟,御姐纯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小岛很大,可以确定他所在的地方一定是有建筑群的地方,但是以我们的脚程,走一整天都不能将所有建筑群走完。”叶室青将地图上标注了建筑群的地方给圈了起来,这个小岛上百分之八十是树木,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均匀分布在小岛各处的建筑群,在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他们想要以脚丈量小岛的每一片领土,那是天方夜谭。
“赌一把吧。”聆泉大叔开口,“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不如选择一个方向走,继续收集‘船票’和武/器。如果能找到幕后之人自然最好,找不到,天亮就去港口赌最后一把,或许我们能从那些人的手中抢到解药。”
这也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御姐纯子和林夕都忍不住点头,他们拿起自己的武/器站起身,却看见叶室青突然在地图上画些什么。
一些不规则的线条和弧形,一些数字和公式,以及建筑和小岛的大概轮廓所构建而成的图案。
他的手法老练,拿笔的手稳稳当当地,不一会儿就画出了一张如同扫描拓印下来的结构图,他在上面标出了三个符号。
御姐纯子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计算,剖析结构。”叶室青收起地图,说道,“如果要将整个小岛遍布监视器,那么建筑工程师在最初设计小岛上错落的建筑群时一定会考虑到供电和接收影像的问题。这个小岛上有温泉,说明地热资源丰富,在设计的最初,考虑地热发电与太阳能发电的可能性最高。我们虽然要寻找,但是也必须是有方向的寻找,如果跟无头苍蝇一样,只会事倍功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