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漫天星斗,天和试着朝关越那边靠了靠,有点不好意思,想像小时候那样枕在他的肩膀上,关越却背对着他,天和便靠过去,抵着他的背睡觉。不多时,关越转过身,伸出胳膊,让他枕着。
抵达罗马时,关越背着相机包,一手拿着摄像机,跟在天和身后。两人逛了下市集,又去电影《罗马假日》的沿途景点逛过一圈,来到喷泉前时到处都是人,天和看着许愿池,关越递给天和一枚银币,就知道他要许愿。
“你许一个吧。”天和说。
关越:“我没有愿望。”
天和:“那你听我的,许一个愿望,就当成是你自己的。”
关越拈着银币,彬彬有礼地看着天和,两人目光接触的刹那,天和一瞬间就知道,这么久以来的自我心理建设,其实全是自欺欺人。他是真的爱他,那是爱情,不是亲情。
“没什么了。”天和有点沮丧,转身走了,刚转过身时,关越却认真地说:“我不想与闻天和分开,我许愿要保护他、照顾他一辈子,让他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说着,关越手指一弹,银币闪着光,划出一道弧,掉进许愿池里。
天和的心脏刹那猛烈地跳了起来,关越从背后过来,搭着他的肩膀,两人慢慢地走在罗马街道上,彼此都没有说话。
关越说:“这是我这辈子说过的最肉麻的话。”
天和顿时哭笑不得,关越不解道:“你成天这么肉麻,都是跟谁学的?江子蹇吗?”
天和:“你可以用法语、西班牙语、拉丁语说啊,这样就不肉麻了。”
关越:“真没想到,谢谢你的提醒。”
天和:“或者用山西话。”
关越:“……”
天和:“不过我不确定山西话这里的神能不能听懂。”
关越:“又在嘲讽我,只要我把许愿池买下来,这没有太大区别。”
天和:“许愿池你买不起,罗马政府就靠这钱过日子了呢。”
关越突然用山西话说了句“老子有的是钱”,天和听懂了,顿时觉得很有趣,哈哈大笑,说:“再说一次!再说一次!教我说!”
“不说了!”关越脸上带着笑意,天和一跃而起,骑在关越的背上,说:“快!我要录下来当闹铃!”
回到酒店后,天和不住回忆今天关越许的愿,关越则躺在沙发上看他的数论,天和忍不住过来,一会儿弄他一下,一会儿用抱枕扔他,关越一直被打断,给了他一个威胁的眼神。
“总统,来点奶茶吗?我喂你喝。”天和卷了份旅游传单当漏斗,正要去拿奶茶,关越忽然暴起,抓住天和,野蛮地揽着他的腰,把他按在沙发上,一手隔着衬衣捏他的肋下。
天和一声狂叫,他非常怕痒,当即求饶,关越却不打算放过他,把他牢牢按住,天和大喊:“我不敢了!放过我吧!”
阳光从露台上照进来,大蓬的鲜花开得灿烂无比,天和被关越压在身下,关越道:“你这个顽劣的小孩……”
“help——!”天和眼泪都出来了,又哭又笑,拼命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挣不脱。关越按着他,威胁地低头看他,两人的脸距离不到五公分,静静地看着彼此。
天和满脸通红,怔怔注视关越,气氛仿佛凝固了,关越忽然放开他,捡起地上的书,一个踉跄,到书桌前去坐着。
天和躺在沙发上,侧头看他,关越无意识地转头,看了天和一眼,两人视线一触,便随之分离。
我喜欢你。天和在心里说。
关越翻过一页书,发现自己把书拿反了,调了个方向。现出有点懊恼的表情,有些话他总觉得自己不该说,却忍不住就出了口。
“老子有的是钱。”天和自言自语,学着关越。
“错了。”关越又把那些情绪扔到了脑后,朝天和认真地说,“老子有的是钱。”
天和模仿了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关越起身,天和茫然地看着他到门口去穿鞋,说:“去哪儿?”
关越:“去给你花钱,去不去?”
天和赶紧起身,跟着关越出门。
家里花园里的花谢了又开,雪化了下,下了又化,成年前的最后一年,天和渐渐觉得,在自己的人生里,仿佛又有什么不一样了。伦敦的夏天到来,成年的那天也快来了。
但随着他成年的日子将近,关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虑起来——他常常一语不发地看着天和,仿佛碰上了什么人生的难题,或者不停地在家里走来走去,在天和做课题时,弄得他心神不定。
“我出去散散心。”关越被天和骂完以后,起身走了。
“你去哪?”天和说,“就不能在家里好好坐着吗?”
关越:“教堂。”
天和:“今天又不做礼拜!”
关越也不吭声,走了,天和怀疑地看了眼手机定位,关越确实去了教堂,还在那里待了快一个小时,搞定今天的课业后,满腹狐疑的天和正决定出门去找关越时,闻天岳的视频电话来了。
“宝宝,哟,你要成年了啊,”闻天岳说,“不需要监护人了吧。”
“我居然要十八岁了。”天和拿着手机,与闻天岳视频,走到客厅里,说,“以前一直觉得十八岁很远。”
闻天岳:“这一年里没什么变化嘛,我过去陪你?关越说有事想找我商量,顺便也好久没见子蹇了。”
闻天岳上一次来看天和是八个月前了,还是圣诞节在慕尼黑探望舅舅。
“商量?”天和莫名其妙道,“商量什么?”
天和确实想让二哥过来玩几天,却没想到关越先通知了他。
“关于解除监护权的事吧?”闻天岳轻松地说,“让它自动解除不就好了,不过可别告诉他,我告诉了你,他让我什么都别给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