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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 丹青手 3073 字 10天前

片刻后,外头传来极轻的叩门声,楚复的声音压得极低,“公子,那处有动作了。”

秦质闻言默了片刻,才从她身后起身,掀开被子下了床榻,取了榻上堆成一团,看似叠过又好似拧过的衣衫一件件穿上。

她静静躺着,仿佛他做什么都与她无关一般,待穿衣的声响停了,衣摆走动间的窸窣声响传来,她才忍不住转头看去,却只能看见他开门踏出去的背影,身姿修长如玉树,一步一行赏心悦目。

待那扇门慢慢关上,屋里再一次归于寂静,让人心里仿佛空落了一片。

白骨一眼不错地盯着那扇门,眼里空洞无物,也不知究竟在看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让白骨越发难熬,秦质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曾经那个温柔体贴地唤她娘子,满眼宠溺笑意的人仿佛根本没存在过一般。

他们可以好几天不说一句话,却可以在每日夜里与她做那档子事,甚至比之以往更加变本加厉,花样百出不知疲倦,仿佛将她当作玩物一般肆意玩弄。

这样缠绵入骨的事,若是不是因为相爱而存在,就会变得难以启齿。

时间一久,他在她心里慢慢不再是她的相公秦质,而是暗厂的厂公秦质,她的性命,十鬼的性命全都捏在他的手里,稍有不如他的意,就有可能全部归于无。

她怕死,才能在暗厂这么黑暗的地方呆这般久,也不会这般期望于坐上厂公之位,企图掌握生死,而十鬼也一样畏惧于死。

她再也没有退路,因为性命是他们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最看重的东西。

第132章

御书房内陈书格排排, 偌大的殿中十分宽阔, 几根朱红色巨柱立着, 金龙回旋盘绕而上,一条条栩栩如生。

秦质站在书案前头几步安静立着, 神色泰然自若,颇有一番隐世之人的做派。

皇帝比之以往苍老了许多, 布满皱纹的手拿着一侧极为破旧不堪的书卷一字一句细看过后, 才看向秦质, 言辞之间颇为信重, “国师可确定这药引子是真的?”

秦质伸手作揖, 朝服微微有些褶皱, 显得他气度沉稳,眉目清澄,斯文之中不失严谨肃然,“回圣上, 此古书传说是仙家所留,臣先前便是按照这书上的法子制得回生丸, 观测其中效用, 必然不可能有假。”

皇帝闻言往前翻过几页, 果然见到了他口中所说的回生丸制法, 先前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宫中御医皆无办法, 唯有秦国师的药丸起了效用, 现下自然是无比相信他的话, 只这药引子却要从他亲生儿子身上取,未免不好办……

皇帝眉间的痕迹越发加深,思来想去又是一阵重重的咳嗽,险些连肺都咳抖出来。

一旁的大太监立刻端了唾盂过来,又上前轻轻替他拍背顺气,好一阵忙活。

秦质却静静站着,不多言关切,也不多言劝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自己作主的事,与他并无关系。

皇帝咳过之后越显面色虚弱苍白,终是扶着胸膛下了决定吩咐道:“去将太子给朕宣来。”

“喳。”大太监连忙拿着手中的拂尘,快步往殿外头走去,急声吩咐外头的太监。

没过多久,太子便进了御书房,一抬眼看见秦质站在那处,倒也没怎么意外,步履端正提步上前对着皇帝请安,“儿臣请父皇安。”

皇帝听闻这一句顿了许久,半晌才开口道:“平身罢。”

待太子起身后,皇帝看着眼前早已长大成人的儿子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拿过书案前的古书,递给一旁的大太监,看向太子缓缓道:“你先看看。”

大太监双手捧着书,垂首弯腰地走到太子面前,将手中的书递上。

太子还未接过书便看见了上头长生不老四个大字,他眉间微微一敛,从善如流地接过了书,认真看着,此中虽写着长生不老之术,可字里行间却是血腥残忍、毫无人道的邪恶之意,尤其是那挖心掏肝的药引子歹毒无比,分明就是邪魔外道!

太子一看到此处心中已然明了,抬头目光沉沉地看向秦质。

秦质神色平静站着,看向太子神情依旧泰然,薄唇微启,如同讨论寻常之事一般开口相问,“殿下觉得此术如何?”

太子本就不喜这种邪门歪道,面上已不悦,言辞冷冷不认同道:“装神弄鬼,无稽之谈。”

秦质闻言没什么大反应,只温和道:“古法有记,还请殿下切勿妄言,免得惹了天怒,招之祸端。”倒真像是出世悟了一般,话惹得皇帝面色肃然。

太子才暗道不好,这秦质好生重的城府,连父皇这样疑心极重的人都被他瞒了去,一时心中骤沉几分。

秦质手敛在袖中,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这是唯一能帮圣上的法子,殿下往日孝心可谓感天动地,如今有了法子为何不是试一试?”

这话可是诛心之言,太子若是回答不愿,那便在皇帝那处惹了嫌隙,往后父子情分没了照样是一个死字;可若是答应了,挖心掏肝之后也是一样的结果,这根本就是置他于死地。

而太子在意的却不是这些,而是秦质的妖言惑国,而他的父皇竟然还听信这般荒谬之言!

他当即一撩衣摆重重跪下,“父皇,此书根本就是荒谬之言,道家仙法根本就没有长生不老之术,即便有也不可能是这般惨无人道的炼药之法,这书万万不可当真。”

皇帝闻言却一言不发,这沉默之下的个中意思已然极为明显。

太子见状如何还不知晓,他一颗敬爱严父的心被一下冻住了,凉得发寒,殿内金漆雕龙的宝座上,坐得是高高在上掌握生死的君王,而不是少时教他写会第一个字,将他背在肩上与他玩闹的那个父皇了……

他直觉现下就是一个荒谬的梦,只想要快快醒来,而不是去面对这个为了长生不老,而要弑杀亲子的人。

秦质缓步走到太子面前,敛在袖中的手微微伸出,俯身拿过他手中的书,薄唇轻启,语调温柔,“太子殿下还是不要再为难圣上了,您的所有是圣上给的,现下不过只要回一样罢了,不是吗?”这话看似再说通太子,实则是在说服皇帝。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皇帝不再犹豫,看着太子毫无愧疚,慢声道:“姑嵩,事以至此,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就当是为了父皇的大业,朕会给先皇后和你加封谥号,好让你们母子二人流芳百世,永远记得你的功。”这话也不过是面上漂亮罢了,说是让太子好好想想,其实这事已然板上钉钉,不过是早些与他说,让他心里有个准备而已。

人都死了,又管那些身后事做什么,这取得是儿子的一条命,说得却这般轻巧,到底是儿子多,差一两个也不会心疼,果然是天家无情……

太子闻言失望到了极点,猛地闭上眼睛,面色一片苍白。

孤的父皇是孤的天,也是天下子民的天。

他的天确实塌了……

此事一出满朝哗然,朝中党派分做三股,大将军手握兵权对此自然乐见其成,一时间朝中大部分朝臣虽各执己见,但对国师秦质却都奉为神明,不敢有异。

太子一党皆是老臣相护,听得圣上这般昏庸无道,沉迷长生之术,宠信朝中乱臣,纷纷几番死谏,为求皇帝收回成命,然天威难测,几日便寻了其中一个贪污行贿的错处当即斩首了去,一时朝中众臣人心惶惶,再不敢言。

明君面前大可磊落;可昏君面前却不行,忠言逆耳,说不准哪句话说得不小心,满门抄斩都有可能的,谁又敢再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