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敢用起来治病的,那都是得下过好些年苦功夫、天分奇高、又得到祖师医术传承的医者,才能用来治人。
砭针一道不易钻研,一个失误,那就不是救人,而是杀人了。
阿淼只在传说中听过,却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同行施针。
这位小大夫虽然年轻,但敢用砭针,怕已跻身当世一流医者的境地,不容人小觑。
阿淼偷偷在暗自里学着,她能记住针入多深,也能看到池罔用的是直刺法,但是她却不知道随着砭针刺入时,池罔往里面注入了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细长的手指摸向小女孩的后脑勺,摸了摸确定了位置,又拿了一根砭针,刺入了后脑的风池穴。
一直昏迷的小姑娘,手指微微地抖了一下。
池罔拉出她的左手和右手手臂,把自己浩瀚的内力从触碰的皮肤处,注入了小姑娘的手厥阴心包经。然后他毫不迟疑的双手同时下针,精准的扎入了左手和右手手肘外侧的曲泽穴。
针扎入女孩的手臂,池罔双手握住砭针,深深地陷进了细细嫩嫩的皮肤里,针体轻轻颤动。
阿淼目不转睛的看着,但是不知道的是,池罔这一套功夫,她只能学个表面。
因为池罔不仅是一位医者,他还是一位武林高手。
百年前,江湖百晓生曾说过,池罔是最会治江湖伤的大夫。
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池罔习武,对所有脉息间的内力流动运转,都了如指掌。
旁的人有这等武功的,没人会去当大夫。而当大夫的,又没有人有这个机缘,将武功练到池罔这个程度。
能力不足,眼界受限,便自然看不到池罔所能看到的境界,复制不了他的医法。
这个小姑娘不是江湖伤,但是她耽误太久,疫毒已经沉入五脏六腑,就是神医也救无可救。
身体健壮的成年人或许还可用虎狼药拼死一搏,求上天一线生机,但这女孩年纪太小,用上虎狼药身体根本扛不住,直接就会要了她的命。
别的大夫救不了,但是池罔能救。
池罔可以熟练地引出自己的内力,控制在一个非常温和却浑厚的力度,和缓地洗涤小姑娘的经脉。
他于行医一道日积月累的知识和经验,对五脏六腑都知之甚熟,这让他可以在不伤害小姑娘的情况下,引导着她体内疫毒的流动,先将毒素从脏腑内抽出,再选体表一点进行挤压,将疫毒排出体外。
片刻后,女孩双手肘外侧的曲泽穴,缓缓流出了发黑的鲜血。
阿淼立刻拿来干净的布巾,轻轻蘸取黑血。
待黑血流净,小姑娘体内毒素除了大半,池罔才拔出了所有的砭针。
女孩立刻开始出汗,她身上流出一层又一层的黄色汗水,阿淼连忙上前擦拭,可是女孩出汗速度太快,她竟然忙不过来,得到了允许后,孩子的父亲立刻上前一同帮忙。
那男子都有些语无伦次:“大夫、大夫,怎么会这样?”
池罔轻轻道:“她已无大碍,不用慌张。阿淼,我说副药方子,给她煎药内服。”
摸着小姑娘脉息的阿淼,此时已经惊呆了。
北地瘟疫救无可救,她虽然一直听说,但到底从未亲眼见过、亲手诊过。
刚刚送进来的时候,她是摸过小姑娘的脉的,脉悬无根,沉涩不起,那是元气衰竭、病邪入体的征象,这样的脉象,她只在将死之人的身上见过,根本就是无药可救的。
摸着这样的脉,阿淼还在想:怪不得瘟疫无法医治,这样厉害的疫病,怎么可能有人治得好?
而此时小姑娘的脉虽然极为虚弱,但却已迸发生机,就像是在她眼前生生换了另一个人的脉,这让她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阿淼?”
以为自己见证了一场神迹的女大夫终于回过神,激动地满脸通红,立刻抓过纸笔,记下了池罔新开的药方,跑出去抓药。
看着女大夫的反应,女孩的父亲才敢轻轻地去碰了碰女儿,发现这才一会功夫,女儿身上的黄色已经开始褪去,被汗水排出了体外。
女孩的体温也逐渐下降,父亲这才终于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真的获救了。
男人愣了许久,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一瞬间涕泪横流,他看着站在边上的池罔,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夫,你救了我女儿,不止是救了她的命,也是救了我的命!我娘子若是在天上看见我们平安,也会瞑目了!”
就在此时,一个没有声调起伏的冰冷的女声,十分突兀地在池罔的耳边响了起来。
“你成功救治一位濒死人类,审核通过,已记入总数。”
眼前的男子仍然自顾自地说着话,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这个突兀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骤然响起。
相似的事情,在不同的地方,已经发生了几百年,池罔早已见怪不怪。
男子悲喜交集,哭得甚是狼狈。池罔却盯着男子的眉心,那眉心有一点几不可见的黑影。
池罔屏息凝神,拓展自己的五感。男子五脏六腑间的声音律动,都在池罔这里变得清晰可闻。
他果然发现了男子的异样。
池罔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父亲,小心的回去抱起了女儿,双眼含着悲哀的泪光,小声地叫着女儿的小名,抱着她无声恸哭。
冰冷的女声再次开口:“尉迟望,请自觉遵守规矩。若你救治了不符合濒死条件的人,你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这一次,我将永久性抽取你一半的力量,作为屡次再犯的惩戒。”
池罔眯着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者问这个系统为什么这么凶?她的存在和主线有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