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轻轻的应了句“是”。
那句尾韵调微微上扬,带了点口音的汉话腔调,不知为何显得格外好听。
“可曾读过书?”
“习过中原汉书,也会写字。”
庄衍便点点头,“正好我书童前日摔断了腿,这几日院中正缺人,你便跟我走吧。”
死里逃生的少年浑身冷汗的脱力了,还是庄衍拉了他一把,他才勉强站了起来。
庄衍见他脸上有血,顺着发丝流了下来,便把他的头发挽到一边。
这一刻,他看见了少年的容颜,几乎有些震惊,他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少年进府的身份。
他想到少年和母亲的因缘,略一沉吟,便对总管说:“你去回我父亲,这一个,我带走了。”
庄衍抽出佩剑,砍断了少年手脚的麻绳,他皮肤非常白皙,那绳索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了几道深红的印记。
在刚才的挣扎中,少年的鞋都掉了,此时赤着脚,却连回去捡鞋都不敢,只紧紧地跟在庄衍身边。
庄衍见他披头散发的小可怜模样,究竟是心生不忍,叹了口气:“把鞋穿上,跟我走。”
少年战战兢兢的捡回了鞋,穿上后,亦步亦趋跟在庄衍身后,一步都不敢远离。
庄衍个子高,迈的步子大,他走了一会就发现,后面的少年跟不上他了。
他的鞋子不跟脚,掉了两次,还差点摔了一跟头。
此处距离庄衍的院子,已是十分近了,也没有来回行走的下人。庄衍叹了口气,道:“我等下有事,不能耽误太久……罢了,只能这样了。”
他走到少年身边,将他抱了起来。
少年吓得“啊”了一声,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庄衍抱着他飞檐走壁,一边解释说:“这是最快的办法了,不过刚才我没敢当着众人面这样做……这事传出去,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不过估计现在,也不会传得太好听就是了。”
庄衍跳过几个院落,便跳进了自己的院子,他一到自己的院子里,便将怀中少年放了下来。
这院子非常的大,院中景致布置得十分素雅清净,池水泠泠流过,梅花翠竹相映成趣。
庄衍便问他:“你可有名字?”
“回少爷话,我没有汉名。”
庄衍点了点头,“既然做我书童,你便跟我姓庄,名字……”
庄衍看向院中落梅青竹边的池水,略一沉吟道:“取‘池’字,我便叫你‘小池’吧。”
小池赤着脚,跪在地上给庄衍磕了个头:“谢少爷救命之恩。”
庄衍院中主事过来,小声对庄衍说:“少爷,时间到了。”
他便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小池说:“以后他是我的书童,你带他去收拾一下。”
庄衍院中的主事是位老爷子,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和庄府的总管气场十分不同。
庄衍又想了想,补充道:“用白蜜和羊筒骨髓烧沸制膏,配一帖我娘的‘百花膏’,他脸上有伤,涂这个不留疤,恢复快。”
“……还有后背。”庄衍顿了一下,补充道,“刚才在门口,他背上也挨了一鞭子。老梁,帮我好好照顾他。”
庄衍离开后,小池仍然伏跪在地上,他对着庄衍离开的方向,许久没有起身。
那是一个非常温顺的姿势,梁主管看在眼中,心中满意。
他扶起少年,温声问道:“这还是我们少爷第一次往院中带人,孩子,你可有名字?”
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少年的面容,他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似是十分乖巧柔顺地轻声回答:“少爷赐名……庄池。”
庄池。
……小池。
子安和尚猛地睁开了眼睛。
天山上的陨星雨,在天山教教主预测的时辰出现,在夜幕上接连划过,十分壮观。
子安却无心观赏,这梦境的感觉太过真实,他在梦里似乎变成为了另外一个人,即使在梦醒后,他的心绪也久久难以平静。
他坐了起来,眼前划过一串光怪陆离的符号,还不等他看清,便又消失了。
而他身边的人,也被他的动作吵到了。
池罔在雪上睡得正酣,似乎是因为雪中寒冷的原因,蜷起来的身体已在不知不觉间靠到了和尚身边。
子安僵着的手落下,鬼使神差地摸了摸池罔的头发,苦笑一声:“居然真能在雪上睡着……风邪入体是大忌,真着凉就不好办了。”
池罔一无所觉,睡得香甜。
子安静静看了他片刻,实在不想吵醒他,便伸手从他后背,将他整个人从雪中抱了起来。
山下篝火处的百姓们正齐声欢呼着,天上划过的星雨壮观而瑰丽,所有人都在庆祝着这壮观的天象。
子安和尚却没有回头,他只是抱紧了怀里的人,背披星辰,走下了山。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