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祖父病了, 林灯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担心地问:“祖父怎么了?严重吗?”
林修诚轻轻一叹:“你又不是不知道,祖父的心脏不好,老毛病了, 受不得气。请大夫看过之后服了药,已经好多了, 就是还要静养几日, 受不得刺激。”见林灯还是一脸愁容,他又补充了一句,“别担心,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林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地说:“他老人家对我这么好, 我却没能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
林修诚温柔地摸了摸林灯的头,宽慰道:“别这么想, 你能过得好,就是祖父最大的心愿了。而且咱家里那么多人呢,不差你一个, 放心吧。”
林灯好久没被人这么摸过头了,这会儿她突然有一种自己十分受宠的感觉, 忍不住嘴角上扬。
不知不觉中,她好像越来越代入自己目前的身份了……
除了妹妹的身份之外,她现在还是个姐姐:“对了, 灼儿这几日都没能来上课,她的学业……”
林灼不比林灯,毕竟是从零基础开始学习的, 目前以她的水平上三年级都还有些勉强,所以她的功课不能落下。
“有哥哥在,不用你操心。”林修诚笑了笑说:“本来我还想着说找个临时工作干干,现在不用了,教灼儿就行了。”
“那店里……”
“我和灼儿盯着呢。”说起锦绣布庄的生意,林修诚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不在,二楼的事情我不大懂,都交给灼儿了。这小丫头最近成长得飞快,俨然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呢。”
林灼算是林灯一手带出来的,听林修诚这样夸赞她,林灯不禁有一点小骄傲:“那是,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妹妹。”
林修诚笑笑:“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啊?我不管,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林灯也跟着他笑,故意逗他:“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其实林灯看得出来,林修诚在尽量美化家里发生的事情,把一切都说得轻描淡写,不让林灯操心,言语间还有点逗林灯开心的意思。
估计从林修诚的角度来看,从小盼着嫁给姚启安的妹妹离了婚,心里应该是会很难过的吧……
但事实上对于离婚这件事情,林灯是真的一点负面的情绪都没有。她觉得能脱离姚家独自生活,哪怕要操心的事情多了一些,可是她自由了啊!
除了林家的情况让她有些担忧之外,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真的很好,很舒服。
可林修诚却不是这么想的。不说别的,他觉得妹妹从姚家那么大的宅子搬出来,住到这么小的一个院子里,反差这么大,应该是会有些失落的。
可她还是表现得这么乐观,这么坚强,真的是让他刮目相看。
不仅如此,搬离姚家之后,林灯还在坚持学习。学习之余,她还给锦绣布庄画了几件夏装设计图。
林修诚看着林灯的画,觉得好神奇——就他妹妹这绘画水平,是怎么做出那么好看的衣服来的?
“灯儿,你的绘画能力虽然还不高,不过在设计服装这方面似乎有些天赋。你将来打算做这行吗?”
林灯摇摇头,对着林修诚,她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哥哥,我做这个,不过是为了帮母亲的忙,顺便赚点钱罢了。我真正想做的,是和电有关的行业。”
“电?”林修诚意外地看向她,“妹妹怎么会对电感兴趣?我还从未见过女孩子做这一行的呢。”
林灯说起自己的老本行来,眼睛都亮了:“哥,你不觉得电很神奇吗?你看不见它,它却能发光,发热……有了电,就等于有了光,有了希望,与之相关的无数产业都能发展起来。”
不出意料地,林修诚对林灯表示了鼓励:“灯儿,你的想法很不错,哥哥支持你。”
……
林修诚走后不久,屋外突然传来一片嘈杂之声。
彤云略显惊慌地跑过来说:“小姐,那群学生和工人又开始闹了!”
林灯很淡定地站在窗前,看着路过的游-行队伍:“他们不是在闹,他们是在救国。”
1919年的巴黎和会上,作为协约国之一的中国外交失败。大会将德国自1897年开始在山东行使的特权转交给了日本,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自古弱国无外交”。
在这样屈辱的局面之下,从5月4日开始,北京的学生们纷纷罢课、演讲、组织游-行。
不久之后,天津、上海、广州、南京等地的学生、工人们也纷纷加入。他们以“外争主权,内除国贼”为口号,开始了这场声势浩大的爱国运动。2
现在,这股反帝反封建之风蔓延到了杭县。杭县大大小小的学校基本都已经停课了。
学生们纷纷走上街头演讲、宣传、抗议。
林灯其实还挺好奇他们都在说什么,挺想跟过去听听的。就是前几日不知林家和姚家那边的情况,她不敢贸然出门。
今天得了林修诚带来的消息之后,林灯心里就有底许多了。恰好今天是星期日,不用上课,林灯决定出去走走。
她转眸看向彤云,含笑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呆在家里好好看着家。晚饭时间我会带吃的回来。”
彤云见她要出门,不禁急了:“小姐,外头现在这么乱,您还是呆在家里避一避吧!”
“没事,我不去远的地方,就在附近逛逛。”
彤云见自己劝不住她,忽然心念一动:“不行啊小姐,听说老爷雇了好几个人到处找你,还给他们看了你的画像,万一被他们发现了……”
“我要出门的话,当然不能就这么直接出去了。”林灯说着,拿起一把剪刀,坐到了镜子前面。
彤云有点慌张地说:“小姐,你要做什么啊?!”
“别紧张,我就剪个刘海儿而已。”林灯说着便放下剪刀,先拿梳子分头发。
彤云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小姐想剪云氏那样的学生头呢!吓死我了!”她说着凑上前来,想要上手,“原来是要剪刘海儿呀,那我来帮您吧?”
林淑婉原先留的是“一字式”的长刘海,就是很厚重的那种齐刘海。
林灯嫌闷得慌,就把刘海给留长了,直接别到了耳后。
同一个发型久了,不说别人,林灯自己都看厌了。所以趁着现在有“变装”的需要,林灯决定动手剪一个比空气刘海厚一些、比齐刘海薄一些的刘海。
听彤云说要帮自己的忙,林灯看了她一眼,婉拒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彤云留的是在这个年代非常常见的“前刘海”,就是额前只留一绺头发。在林灯看来极具时代特色,却不怎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