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年底,王家村居然发生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养鸡厂的账目,钱淑兰已经全部交给了孙大琴。
钱淑兰也反复算了好几遍,等确认无误后,才交了上去。
可等年底分红的时候,每人分到的钱却只比去年多了三十五块八毛钱。
明明今年养的鸡是去年的两倍。怎么可能只多这么点。
虽然今年王家村又增加了人口,可数目根本没增加多少,撑死了只有五十个,怎么可能就这么点儿。
于是钱淑兰找到王守泉,“我怀疑有人中饱私囊。”
王守泉不太懂算账,可他不相信有人真能干出这种事,“不能吧?”
钱淑兰便跟他算了一笔账,“咱们今年新养的鸡,从九月份就开始下蛋了,除了最冷的这两个月,一直下蛋。咱不算老鸡,就按新鸡算吧。4万只鸡,每天也能下三万个鸡蛋。大概有三个月,九十天,一共就是八万一千块钱,咱们生产队不到一千三百人,平均分也得六十二块钱,就算要交给公社30%的税,也有四十三块六毛钱,怎么可能只多了三十五块八毛钱。”
王守泉见她说得头头是道,立刻慎重起来,“那行,咱们开会投票。”
虽然每个人都有看账本的权利,可并不代表每个人都能看得懂啊,而且那么多本一个人很难在短时间内算出来,所以只能投票着急人手一起查。
王守泉立刻召开大会,这次是一家出一个的会,就在食堂举行。
不到三百人过来开会,倒是让食堂显得不那么拥挤。
王守泉站在最中间,其他人搬着板凳围成一个圈。
“虽然这次咱们生产队的工分值算出来了,可我算账的时候发现有点问题。我在这边跟大家探讨一下,然后由大家来决定,要不要检查账目。”
于是他把钱淑兰跟他算过的账又跟大家学了一遍。
于是大家伙全都盯着王立贵瞧。这队里的会计可是王立贵的小儿媳妇,照王守泉的意思,她应该是贪污了。而且还贪了一万多块钱,简直就是巨贪了。
大家交头接耳讨论起来,王立贵却朝着王守泉看去,那目光中满是复杂。
王守泉在知道自己同意开这会的时候,就知道他是跟王立贵干上了,他叹了口气,“立贵叔,职责所在,你也别怪我。”
王立贵闭了闭眼,他拳头紧紧握在一起,心里把龚素珍骂了个半死。
如果她真的贪污了队里的钱,那他们家在王家村生产队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王守泉可不管他的心思,敢做就不要怕被人揭发,他朝大家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咱们先投票要不要重查账目。”
几乎每个人都举了手,即使有那不想折腾的,在别人“反正算算账又不会少什么”的劝说下也纷纷举了手。
最后只剩下王立贵一人,他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大声地喊,“我也同意!”
他眼里含着泪花,为自己的小儿子痛心,为自己的孙子心痛。
最后全票通过,立刻马上盘账。
于是全体老师,以及钱淑兰和孙大琴全都被叫过来盘账。
重新盘算账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像钱淑兰那个养鸡厂才三百多人,都要有六七本账。
更别说这一千三百口的生产队了。光记工分的本子就有一百多个。还有各项收入,支出等等。
十多个人忙了五天,才在腊月二十这天,把账给算出来了。
结果确实如钱淑兰所料,龚素珍贪污了。数目也差不多跟她预测的一样,毕竟全生产队开源的地方只有养鸡场。
但龚素珍贪得有点奇怪,她把自家的工分全都多记了。
比如她婆婆没出工,她却给记了分。她二嫂明明只挣了六个工分,她却记成了十分。
照她这本子,他们家应该是工分值最多的人家。于是她弄这一出,把王立贵家都给拖下水了。
即使齐大花一个劲儿地跟别人解释,他们没有让龚素珍帮着做假账,也没人相信。甚至有人还猜测是齐大花授意的。
在王立贵要求小儿子跟龚素珍离婚的时候,龚素珍直接把所有人都拖下了水。说是全家人逼着她做的。
孙大琴还特地学给钱淑兰听,拍着大腿,一个劲儿地撇嘴嫌弃,“我看她就是个傻子,她还有儿子呢,把家里人全都拖下水对她能有什么好处?她儿子岂不是没人养了?”
钱淑兰想了半天才道,“也许她是想鱼死网破吧。”
无论龚素珍怎么挣扎,她的结果已经是板上定钉了。
王守泉把这事往上一汇报。好嘛!把周社长气得差点吐血。
上回陈萱萱的事情已经让周社长丢够了脸。全县唯二的两个生活作风问题,居然有一个出在他们公社。他的脸都绿了。
这次又来了特大贪·污犯,他指着王守泉鼻子的手都有些哆嗦了,“你们这是想上天啊?一万多块钱!全国都没有这么贪的人,你问问别的生产队他们的账面上能不能有这么多。我看你们生产队纯粹就是钱多烧得。”
王守泉腆着脸笑,“那不正说明我们有钱,要不然怎么保住第一生产队的宝座呢。”
钱明华也在边上附和,“就是。咱们至少是全县第一生产队。面子足够了。”
听他们提起这个,周社长的脸色倒是好看了许多。的确哈,这次他们的工分值是四块五毛三分钱,比去年多了一块一分钱。绝对是妥妥的第一。
“这事我就不说你们了,不过你们要加强监管,这么大的生产队怎么能只有一个会计呢。你们多设两个。互相监督着。下次再出现这种事情,你们就等着全国出名吧。”说完直接挥手让两人离开。
等出了房间,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龚素珍很快就被当成典型犯被拉到各个生产队批斗,甚至是县城批斗。
钱淑兰也是从孙大琴那边听到龚素珍的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