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2 / 2)

米嘉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深深呼吸一口,就接着寻找。

这是一个很大的公园,有许多的游乐设施,和比游乐设施更多的人。

如果哪吒真的只是自己决定出走,以一个孩子的脚力,他哪怕知道大门在哪里,也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出去的。

哪吒一定还在园里,那么问题是,有什么地方最能吸引到他呢?

洋公园一旦进了国门,也不免要被中国文化同化一遍,园内正在举行中国经典动画形象的展览。

国内的经典动画形象有许多,但最为出彩也最受小孩子欢迎的就只有一个。

米嘉看了会灯柱上以孙悟空为主角的宣传海报,一把拉上季舜尧的手:“跟我走,哪吒说不定在那!”

十多分钟后,米嘉他们在广场上看到正抓着孙悟空金箍棒不放的哪吒小朋友。

他已经哭得几乎脱水,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眼睛鼻子都是红通通的,像个找不到家的小动物,一抽一抽地兀自舔毛。

米嘉松开季舜尧的手,很小心很小心地一点点往他走,生怕喊醒一个破碎的梦那样,在他看到她的时候,还向下挥了挥手,要他放轻松。

在确定他的眼神里没有躲闪的光后,她向着他拍拍手:“宝贝,妈妈来了。”

多年之前,米嘉没有见过他一面,就独自踏上了异乡的旅途。

三年时间,她匀给他的想念实在太少。除了偶尔的午夜梦回,他伸出两只细瘦的手,用尚不会说话的咿呀学语一遍遍唤她。

有好几次,她都被这个梦吵醒,哪怕坐起身来余悸仍在,每次脱口而出的总是这么一句——“宝贝,妈妈来了”。

没有很早,也没有很晚,你的身边,妈妈不会一直缺席。

哪吒拼命揉了揉眼睛,张着手飞奔过来。小小的身体撞到怀里,并不疼的,米嘉却觉得整个人都痛得几乎蜷缩起来。

哪吒很用力地环着她的脖子,磕磕巴巴地问她怎么现在才来。

米嘉亲吻着他,捧着他的脑袋,将他和自己一样细软发棕的头发向后捋去:“因为孙悟空也会迷路,所以妈妈才来晚了。”

哪吒很不信任的样子:“孙悟空有筋斗云,他不会迷路。”

“他会的。”

“他不会。”

米嘉朝他笑了笑:“那好吧,是妈妈太笨了。”

哪吒方才还在哭鼻子,这会儿突然腼腆地笑起来,说:“妈妈一点都不笨。”

米嘉一直看着他,头一次觉得原来如释重负是这样的一回事。

母子之间的温情时刻没能持续太久,因为下一秒,回过神来的季千河就硬生生将他们母子俩给分隔开来了。

季千河抱着哪吒一阵又打又亲:“你这个小混蛋啊,姑姑不过就是说了你几句,你居然还敢离我出走了,你翅膀长硬了啊,你个小混蛋!”

哪吒“呜呜呜”一通哭,季千河也嚎得起劲:“你说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任性了,姑姑是真的会揍你的啊!”

她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踩掉了一只,露出一面脏兮兮的脚底。

身上的汉服也乱了套,头上别着的簪子更是歪七扭八惨不忍睹。

米嘉从上至下将她打量了一边,方才把视线移开。

米嘉晚上过来,原本是要说服哪吒留下,跟爷爷奶奶完成既定旅游任务的。

他看似很难说话的父亲,其实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改好哪吒爱吃零食的毛病。

遇到事情送一颗早安糖,或是火急火燎地要把他接回身边,都是不科学的育儿。

这种时候,有一个像她一样能唱白脸的就十分关键,她希望自己的孩子知道,承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可是生活就是崎岖多变,让人不能用科学不科学、理智不理智这样简单的方式来定义的。

好比现在,早就想好了要唱白脸的她,只想抱着她身体柔软的小男孩进入梦乡,而不去想这会不会又是一种纵容,会带来糟糕的后果。

就好像,她跟季先生之间越走越近的关系,她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季舜尧掀开被子要钻上来的时候,米嘉还是冷冷地提醒了一句:“你晚上别超过三分之一的线,我跟儿子还想睡个好觉的。”

季舜尧从善如流的“哦”了一声,问:“哪吒睡了吗?”

米嘉看了一眼怀里大眼睛滴溜滴溜转的小男孩,说:“没啊,怎么了?”

季舜尧指着外面璀璨的星空,说:“那就好,一会儿有烟花表演,我们的窗户这边,是最佳的观景点。”

哪吒一听到这个,立马兴奋得蹦出来,一屁股坐在床中间。印着孙悟空的睡衣穿得不好,一边领口挂在肩膀,一边袖子翻卷到肩上。

哪吒拍拍左边,又拍拍右边。

季氏夫妇很有默契的一边一个,把小小人儿夹在正中。米嘉若有似无的想,他的爷爷奶奶在隔壁,这里仍旧还在公园里,小朋友的承诺其实没打破。

只是实现的方式有一点灵活的转变。

翌日上午,米嘉在一片混乱中清醒过来。

脸上压着一人的胳膊,皮薄肉嫩,她知道是哪吒,轻笑着将手放上去来回摸了摸,却没能牵到他的绵软小手,转而摸到冰冰凉凉的一个硬处。

再往前摸了摸,掌心厚实没有一点茧,五枚小指如玉米粒。

前一晚想必他父亲偷了一个懒,压根没有帮忙清洗干净,到现在还残留着一种熟橡胶的气味,味道分明是有点刺激的,但又让人很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