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你们家日子过得好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家拿出来一口粮食给队里面的人,现在倒是好意思说救命之恩了,我告诉你,你这种抢占他人功劳的行为就是资产阶级的敌人行为,是我们无产阶级革|命中的毒瘤,我看你就是受了资产阶级的腐化,势必要重新接受贫下中农无产阶级革|命思想的好好改造和教育批评!”
“你,你胡说八道!”
余大嘴没想到黄草花一张嘴就能说出来这么多,而且眨眼间就给他扣了一顶资产阶级的帽子,她顿时跳脚。
前两年,那些地主什么的被抄家的时候她可是亲眼见识过的,说的就是什么资产阶级,那可是要命的东西,她可不敢戴上这样的帽子。
“我可没有胡说八道,我们无产阶级可从来没有你这种抢占他人功劳的坏分子、毒瘤!”黄草花指着她道。
余大嘴说不过,一拍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双手双脚开始扑腾:“革|命干部欺负人了,革|命干部欺负社员了,还要不要活了,救命啊,主|席啊,你看看啊,干部欺负社员了……”
“余大嘴!”黄草花拽了拽身上的衣服,昂首挺胸地走到她的面前道:“这种事情很严重,可不是你撒泼就能解决的,你今天的行为我一定会上报,你就等着接受教育吧!”
“我,我才不相信你……你的鬼话,你,你给我等着!”余大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撒开两条腿眨眼间跑了。
杨西看的目瞪口呆。
尤其是对黄草花,她简直佩服的不能再佩服了。
原本她故意嘀咕给黄草花听就是想要黄草花对付余大嘴的,毕竟比起吵架,杨西自认为是吵不过的。
原主是胆子小,而她一是刚刚过来,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是很多情况还没有摸清楚,二是完全不会和这种不讲理的人吵架。
原本她以为黄草花要和余大嘴吵上很久的,毕竟记忆里面的余大嘴实在是个难缠又不要脸的角色,但是她完全没有想到黄草花的战斗力这么强。
杨西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场面,顿时找到了让余大嘴落荒而逃的关键点。
她看着黄草花的眼神亮亮的,深觉的佩服。
杨西小声对着黄草花道:“黄主任,你可真厉害!”
黄草花昂首挺胸,安慰似的拍了拍杨西的肩膀。
杨西眸光低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
陈志军看了一眼如同斗胜的公鸡一样骄傲挺胸的黄草花,又问其他人,“还有没有人有意见了?”
村里面的干部今天基本都在场,不说他们本来就同情杨西,就说黄草花刚才的话也让他们彻底站在了杨西这一边。
议论了一会儿,最后陈志军拍板道:“既然如此,东西就留下来,队里面就不……”
“支书,这样做不太合适吧!”一道不高不低甚至有些温柔的声音插了进来。
杨西定睛一看,果然是狗剩奶奶,陈建设的老娘,平日里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那个老太太。
指节敲了敲眉心,杨西苦笑,她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解决。
第5章 演戏
说起陈建设的老娘,最标志性的就是她的身上永远干干净净的,一头长发到腿弯,每天都被她盘在脑后,用发网箍住,和其他的每天灰头土脸的农村妇女一点也不一样。
据说她年轻的时候还是什么大户人家的丫鬟,还跟着家中的小姐识了不少的字。不过前些年斗地主的时候,她可没少从中出力,是个十分积极的活跃分子。
杨西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表示对其人品不敢苟同。
能养出陈建设这样的儿子,还让儿子娶了狗剩娘那样的媳妇,可见这个老太太也不咋地。
狗剩奶奶姓宋,村子里面的人时常喊她宋婶子。
宋婶子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也没有看其他人,反而对着蹲在地上的陈建设道:“我说一大早的怎么看不见你人影呢,感情是跑到这儿来了。”
陈建设是个怕他娘的,当即缩了缩脖子,“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宋婶子哼了一声,然后又看向陈志军道:“支书,你们刚才说的我也听见了,我这个儿子是个笨的,嘴上不会说话,你是看着他长大的,别见怪。”
转过头,她又看向黄草花,眉眼掠过杨西的时候,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显然很看不上她。
她又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不过黄主任有句话说得好,现在是无产阶级革|命的贫中下农当家作主的时候,不是资产阶级革|命的一言堂,咱们做事情还是要讲规矩的,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杨家的户口上现下没了人,那些东西自然要收归到队里面的,至于他们对村里面的人的救命之恩,可以另外算,不能混为一谈。”
她说话声音不高不低的,气度从容不迫,又有理有据,还咬文嚼字,瞬间就和刚才撕逼撒泼的场面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让在场的不少人都开始点头,觉得挺有道理的。
杨西再次震惊了。
原主没什么文化,胆子又小,看不出来,但是她不一样,短短几句话就看出来这个宋婶子可真不是一般人,瞧瞧,都会用同样的话来反驳黄草花了,还让人找不出来半点差错。
两句话说完,宋婶子就收了话头,“这是我们家的意见,”又对着陈建设道:“行了,赶紧回去吧,以后有什么话想好了再说,别总让人误会。”
杨西:临走之前还不忘记黑黄草花一把,佩服佩服。
杨西下意识看向黄草花,黄草花自打宋婶子过来后就脸色分外难看,大概以前没少在这老太太的嘴皮子下面吃亏。
现在被这老太太这么拿腔拿调怼了几句,再也不见刚才斗志昂扬的模样,反而有些泄气和气闷。
倒像是认命了一样。
杨西想了想,对付宋婶子这种自命清高的聪明人,还是要直接当众戳其痛处来的最狠最快。
她眉眼略低,带着几分瑟缩和急促地喊道:“宋婶子……”
带着儿子往家去的宋婶子转身,眼神波澜不惊地扫过杨西,哦了一声道:“杨西啊,怎么了,你要是觉得我刚才说的不对?”
杨西摇头,“不是,我是……”
“哪个黑了心肝眼子的王八犊子敢说我们老陈家是资产阶级的,我艹你们全家,啊呸,说我们全家是资产阶级,我看你才是资产阶级,我们家青河可是革命烈士,是主|席,是总|理考验过的,是真正的无产阶级的革|命战士,哪个敢污蔑我们家,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家是好欺负的嘛……”
杨西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给打断了。
眨眼间,三角眼,一个脸上带着深深的法令纹,眉眼之处尽是精明和市侩的老太太领着刚才跑了的余大嘴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