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原来孙小姐名叫婉柔,祖父是英国公,她已经过世的姑母是今上的发妻,温婉贤良。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遭人行刺,当时的太子妃孙氏在危急关头以身挡剑,护了丈夫,却丢了性命。今上登基为帝,顾念发妻,并未立后,只追尊发妻孙氏为后,又立其独子为太子,重赏孙家。至于这位孙小姐嘛,年纪小又受宠,难免骄横了些。

谢蕙听后沉默许久,感叹孙婉柔真是好命,有这么一个姑母。只要不作死,就不会过得太差。

不过真奇怪,她们和谢萱都是一同进京的。她们对孙婉柔都一无所知,而谢萱却是怎么知道的?还刻意交好?明明当时马惊,谢萱和谢芷是在后面一辆马车上啊。隔那么远,谢萱就能猜出戴着冪篱的孙婉柔的真实身份?

谢蕙想不明白。——自从冯姨娘被送去静慈庵,每每遇到谢萱的事情,她总会多思考几分,然而却总是越想越不解。

谢凌云关注的却不同,她问道:“那刺客武功很好么?他是怎么刺杀的?”相比太子太子妃,刺杀挡剑她更熟悉一些。

谢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堂妹这个莫名奇妙的问题。

谢凌云有些尴尬,笑了一笑,揭过此事。

姐妹三人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公主府的丫鬟。这些丫鬟训练有速,笑容可掬地请她们到园中小坐,等待长公主出来。

谢凌云抬头看了看天,十一月初,阳光很好,微风和煦,坐在花园里赏花正相宜。不过,十一月初还有什么花呢?总不会是喇叭花儿吧?

真正到了花园,她才发现十一月初还是有花的。花园里奇花异草,花团锦簇,让她不由怀疑究竟身处何年何月。

或许是她的神情太明显,领着她的丫鬟微笑着,面带骄矜之态,说道:“这些花儿,都是公主让人好生养在暖阁里的,是今日要办诗会,才搬了出来。外面不一定有呢。”

谢芷应道:“是呢,也是长公主风雅,才会如此,不像我等俗人。”

丫鬟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谢凌云心说,原来如此。她忽的想起在绥阳陈家时,陈清说陈家的花园小且不够雅致。现在想想,或许也不完全是为了羞辱她们姐妹。至少绥阳陈家的花园比长公主府差远了。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谢蕙。谢蕙像是被花所吸引,小脸上洋溢着幸福。

不知道这花园是不是专为女子聚会而设计的,隔不了多远,就会有长廊,有幽亭,供人歇脚闲坐。

谢凌云听到谢蕙在喃喃自语,屏息认真听去,竟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声音极低,若非谢凌云内功精湛,耳聪目明,还真不一定能听到。谢凌云略感惊讶,还以为蕙姐姐是看花看呆了呢。原来不是啊。

公主府的花园极大,谢芷走了一会儿就说累了,要去凉亭歇息。

每个凉亭有热茶糕点,间或三五个贵女说笑闲聊。谢芷看见熟人,带着堂姐妹上前厮见,并为她们介绍引荐。

谢蕙很乐意交朋友。今日在此地的女客都不是寻常人物,她多交个朋友,绝对没有坏处。

但是面前这俩姑娘的神情让她不大舒服。尤其是这位方姑娘拉长了声音说:“原来令尊就是那位谢大人啊。”

她没说出是哪位谢大人,可这话里的轻视足以让谢蕙感到难堪。她脸颊又红又烫,恨不能掩面疾走,躲得远远的。可惜她脚下却像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在绥阳时被陈清当面羞辱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比那一回更甚。

就因为她父亲是绥阳令!就因为她父亲曾经是绥阳令!

谢芷也很尴尬,她原是想让堂妹早些融入圈子的。没想到方如意会这样说话。她有心想帮堂妹圆场,然而方如意是她未婚夫婿的表妹,身份贵重,她也不好贸然相劝。

她一个二房的庶女,能许给泰康伯的嫡次子,很不容易。她明白她是高攀了,她很珍惜这婚事,并不想得罪未来的表妹。她动了动嘴唇,终是没有开口。

——她告诉自己,此次前来是想在成亲前出门放松心情的,不是来惹事的。

谢凌云却神色如常,笑道:“对啊,那么我想,令尊肯定是那位方大人喽?”

她这话说的平平无奇,只强调了一下“方大人”。但方小姐听了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柳眉倒竖,杏目圆睁,“你……”

“我怎么了?”谢凌云还真不知道她哪里说错了。方小姐姓方,又能在公主府出现。那多半她爹爹也姓方,还是个不小的官儿,“难道你随母姓?”

——她只是把方小姐的话还回去了而已。她都没生气,方小姐生什么气?

谢芷看情况不好,心里顿感懊悔,连忙打圆场:“我妹妹开玩笑呢。她头一回来,你们先在这儿歇着,我带妹妹们到别处看看。”

避过人,谢芷才对堂妹说道:“方小姐叫方如意,朔平伯的孙女,泰康伯的外甥女。她母亲和长公主是闺中密友。”

她看着阿芸,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堂妹。瞧着呆呆木木的,话也不多。怎么就在口舌之争上半点不肯吃亏呢?一说话噎死个人。

谢芷待要提点妹妹几句,又不知该如何说起。罢了,可能阿芸真不知道。方如意的祖父厉害,父亲却是个有名的纨绔,府里侍妾众多,又是白身。阿芸说了“那位方大人”可能是戳了方如意的心窝子了。

京城中各家复杂的人际关系,薛氏简单告诉过女儿。——薛氏毕竟离京多年,有的也不甚清楚。但泰康伯的次子是谢芷的未婚夫婿,这一点谢凌云知道。她心念微转,轻声道:“跟七姐姐将来是亲戚?”

谢芷沉默不语,面颊却飞红了,她心里又甜又酸,也不好再提旧事。她转了话题,说起待会儿见长公主要注意的细节以及等会儿如何作诗。

谢凌云寻思着实在不行就随便写一首应付过去,不丢丑就成。她这个半吊子,肯定比不过那些真正饱读诗书的千金贵女。没关系,反正她此行的目的是长见识,顺便一睹公主娘娘的芳容。

——不对,阿娘说,公主是公主,娘娘是娘娘。不能说公主娘娘。

从孙婉柔到方如意,谢芷意识到了她们对四叔的轻视。她不敢再带着堂妹们往人前凑。——她知道,肯定并非所有人都这样。但她因为身份原因熟悉的人也有限。

她以为是朋友的人,似乎没把她当朋友呢。

不想在堂妹面前失了面子,谢芷笑道:“咱们也去寻一个亭子,好好说说话。”

谢蕙点了点头,她刚从方才的难堪中走出来。她看了眼谢凌云,努力忽视心头的怪异感。

说实话,今日被人奚落轻视,是在她意料之外的。父亲从绥阳令到鸿胪少卿,可以称得上是青云直上了。而且,父亲还是今上少年时期的伴读,情意深厚。她以为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不会有人瞧不起她们的。——不是连长公主都给她们发帖子了吗?

但是没想到的是,今日进公主府,她们也只遇上了孙婉柔和方如意。这两人竟然格外一致都表达了对她父亲的轻视。她不喜欢父亲,但她知道她得维护父亲的声誉。可是那时,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反而是她那不大聪明的妹妹,却用自己的方式反击了回去。而且,更令她诧异的是,阿芸面对羞辱,竟然云淡风轻,十分镇定。在绥阳时如此,在京城也如此。

这才是阿芸的真面目吧?她的姐妹似乎都不是很简单的人啊。

谢凌云不知道姐姐心中所想,她眼观六路,很快找到一个幽亭,笑道:“姐姐,那里。”

阳光斜斜洒在亭子里,亭子中有石桌、有绣墩。石桌上还摆放着瓜果糕点。更难得的是,亭子中并无旁人。

谢家三姐妹在此坐了,偶尔也会有与谢芷相熟的贵女来与她们打招呼,俱都客客气气,没有像孙婉柔和方如意那样说话夹枪带棒的。其中居然还有豫章长公主面前的红人——永宁侯府的小姐唐诗雨。

唐诗雨十三岁,肤色较黑,个子不高,外形并不出色,她容貌上逊于谢家姐妹,却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尤擅诗词。每次豫章长公主府办诗会,她都是最受人瞩目的那一个。

见到谢家姐妹温婉好看,独坐一边,唐诗雨好心上前攀谈,还大方地向她们透露今天诗会的赛题可能是什么。这可是她研究许久才研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