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军的那些高级军官的太太他也见过几位,但再怎么富贵也不过是女人,没太多见识,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了,而这位却精明、冷静得很。
“一定严办一定严办!”周瑞升没办法,连连答应,在盛州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帅府的人,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
顾舒窈看着天色不早,便准备先回医院探望张建清的伤势,再回洋楼与张夫人商量之后的事情。顾舒窈跟周瑞升告别,“不早了,我明后天再过来一趟,周厅长公事公办便好!”
周厅长十分客气,亲自送顾舒窈到警察厅门口,还不忘嘱咐:“顾小姐您慢走,代我问候殷司令和少帅。”
顾舒窈的车刚走,有一辆汽车便驶了过来,任子延就坐在车上,却没有下车。不一会儿,又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侍从官模样的人,直接去了周瑞升的办公室。又过了一会儿,周瑞升亲自迎了出来,在任子延的汽车旁说了会话。
这一幕正好落入了不远处墙角后的一个人眼中,那人是盛州城里一家报社的记者,他是跟着任子延到这里的。
他原是对隔壁书社孔教授的女儿感兴趣,却见她总是与盛州一位军官走得近,便没忍住偷偷跟踪了一回,想看看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没想到从洋楼一路竟跟到了这警察厅的门口。而任子延一心只顾着跟顾舒窈,到没有意识到他身后还有人偷偷尾随。
等任子延一走,那位记者悄悄走了过来,他在警察厅里似乎有熟人,直接就走进去了。
另一边陈公馆里,陈师长刚一赶回来,吴静怡便朝他大发脾气,她只字不提苏氏首先打人的事,只说:“今天那个顾小姐带人来把我娘给抓走了!还拘到警局里去了,你快回来,可得给我讨个说法,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带着你两个儿子都不活了!”
不过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没有这个时间还去警察厅的道理,想着明日再去也不迟。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燕北一家有名的报纸的花边新闻板块却印了一条大新闻,写的是:师长夫人闹离婚,姨太娘亲报复打人,少帅未婚妻深夜入警局!
顾舒窈那天晚上就住在顾家洋楼,第二天醒来看到这份报纸的时候吃了一惊。她虽然明白这件事情闹大了对她们只有好处,毕竟是陈师长理亏。顾舒窈其实并不顾忌上这一回报纸,也不怕殷鹤成和殷老太太们知道。她之前也想过用舆论去逼迫陈师长离婚,但一直没这么做,是因为她知道陈夫人一直觉得离婚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虽然她顾舒窈不这样认为,可还是得顾及陈夫人的感受,闹大了怕她受不了,可事已至此……顾舒窈拿着报纸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找陈夫人。
三百公里外的乾都,殷鹤成前一夜就在长河政府总统程敬祥的官邸中留宿,第二日程敬祥又在家里大摆宴席,和一众官员招待了他。
待宴席结束后,黄副官看准时机,给殷鹤成拿过来一份报纸。那报纸上的标题显眼的很,殷鹤成只看了一眼,眉头即刻皱紧了,冷声吩咐副官:“去拨潘主任的电话,把这些报纸都给我押下来!”
第64章 矛盾重重
顾舒窈去找陈夫人的时候,陈夫人正在厨房里给张家两兄弟煲汤。顾舒窈昨天回来跟她大概交代了情况,陈夫人看着侄儿子因为自己的事挨了打,十分过意不去,亲自做了些东西,准备过会去医院探望。
阿秀也在厨房帮忙,见顾舒窈来了,喊了一句,“顾小姐。”
陈夫人回过头来,将汤盅的盅盖阖上,朝着顾舒窈勉强笑了笑。她虽笑着,却是一脸的疲惫,看上去昨晚没有睡好。
顾舒窈有些不忍心,却也没和陈夫人绕弯子,她小心看着陈夫人的脸色,缓声道:“姨妈,我有件事情必须和您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苏氏打人以及我去警局的事今天都被人放到报上去了,连带着您跟陈师长离婚的事也被捅了出来。姨妈,离婚这件事你从头到尾都没错,那些荒唐事都是陈师长和那个姨太太做出来的。不过,如果您实在觉得为难,我现在就去报社,我还认得几个人,或许还有补救的办法。”
陈夫人从顾舒窈手上接过报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顾舒窈看到陈夫人不说话,心里大概明白了,她跟陈夫人道:“姨妈,别担心,我这就去那家报社看看。”说完便准备走。
哪知陈夫人突然叫住她,“舒窈,你等一下。”
顾舒窈回过头,陈夫人极其镇定地开口:“这件事已经到这份上了,我知道好聚好散怕是不可能了,我其实已经看开了,就算闹大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只是……你下个月就要和少帅成婚了,姨妈不愿意你总是参与进来。”说着,她突然抬眸,握住顾舒窈得手,嘱咐她:“舒窈,你现在就回帅府。”
既然陈夫人是这样想的,顾舒窈觉得好办多了,她笑着看向陈夫人:“姨妈,他们不只是您的侄子,也是我的表哥,平白无故被人打了,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而您又是我的姨妈,被人欺负了难道不应该讨个公道么?将来如果我遇到这样的事情,您也会来帮我的,是么?”
陈夫人一时沉默了,她这个外甥女之前的日子并不好过,大着肚子连个名分都得不到,最后还被逼着去跳江,她难道不生气么?她当然生气,只是不敢表露出来,而她眼前这个外甥女经历了这些之后,已然变得比她勇敢、果决。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陈夫人叹了口气,便也由着她。
顾舒窈决定再去报社一趟,既然这件事已经起来了,陈夫人也不计较,不如趁热打铁,将苏氏以前开过窑子,逼着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接客的事一并揭露出来,苏氏从前做了这么多恶,也该让她付出代价。
顾舒窈也正想弄清楚报纸上那篇文章出自谁的手,等陈夫人煲好汤,顾舒窈便吩咐司机送她们出门。哪知她们刚走到洋楼前,便遇上了不速之客。
一辆汽车就在她们跟前停下,陈曜东一身戎装从车上走了下来,他虽然也穿着盛军军官的大衣,可体态十分臃肿,还有一块衣领没翻好,瞧着邋遢得很。
原来看上去差不多的戎装,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区别竟有这么大。
陈曜东自然也看见了顾舒窈和陈夫人,待着侍从直接朝她们走来,顾舒窈原本挽着陈夫人的左臂,陈夫人一看到陈曜东过来,右手不自觉地去握顾舒窈的手。陈夫人原本一直在等陈曜东过来,毕竟十几年的夫妻,她不相信他会这么无情,何况她还用离婚的官司逼他。
可他偏偏到这个时候才过来,又是这样的态度,她的心也真凉了。
陈夫人离婚和苏氏喊地痞打人一事在盛州闹得沸沸扬扬,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使他陈曜东亲自出面,警察厅那位周厅长也不敢贸然保释。
陈曜东虽然在警察厅碰了壁,见了陈夫人却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陈曜东头微微扬着,半眯着眼打量陈夫人,“我倒是要看看你在外和哪个野男人在一起,老子不来找你,你还真不知道回家了!”
他身后还跟着侍从,这种当众羞辱陈夫人哪里受不了,她一听到他这样说,立刻急了,“陈曜东,你少在这造谣!”
陈曜东一看见陈夫人着急,反而脸上生出两丝得意的笑,他在外打了这么多年仗,有些招数女人自然不懂,比如如何先让对方先乱了阵脚,他才好有机可乘。
他脸上的笑意尤在,却听见顾舒窈不紧不慢地开口:“陈师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姨妈就住在我们顾家,哪里来的野男人。再者说,您律师函该寄的寄了,该收的也都收了,现在只等着法院怎么判,住在我这里天经地义,没什么不妥当的。”
“呵,我都听说了,她在你们顾家的药房帮着管账,一个女人整日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抛头露面?”顾舒窈玩味似地重复了一遍,“在药房管账是正当职业,男人可以做,女人也未尝不可。不过您一定要说抛头露面、不成体统,您不如回家问问您那位西楼太太吧。”
陈曜东被顾舒窈这句话气得发抖,他现在最讨厌别人跟他提“西楼太太”这四个字,当初不过是吴静怡坏了孕,他才风急火燎地带回家做姨太太。那女人确实有手段,又有身孕,哄得他心花怒放,他一高兴便要什么给什么。
可现在回过头来静下心想想,他堂堂一个师长,随便纳几个姨太太也就罢了,哪有娶妓女做妻子的?别人议论起来,他自己脸上也觉得无光。而这档子事正好又被眼前这两个人抓住把柄,还要告他重婚,要让他坐五年牢?
陈曜东一想到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最讨厌女人在她面前得理不饶人,而这位顾小姐屡屡冒犯他,她虽然说不上尖酸刻薄,可总是能踩在他痛处上,又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更衬得他不堪。
他早就受不了这位顾小姐了,如果她不是殷鹤成的女人,他一定一枪崩了她的脑袋,来挽回他身为一个军官的颜面。
顾舒窈看见陈曜东生气,也不去激怒她,她明白他肯定是为了苏氏来的。顾舒窈想让苏氏受她应得的惩罚,不愿在这件事上与陈曜东纠缠,于是挽着陈夫人的手,从陈曜东身边走过,“陈师长,您那位姨太太的娘亲喊了一波人将我的表哥打伤了,现在就住在医院里,我和我姨妈准备过去探望,先走一步。”
然而陈曜东是有备而来的,手稍一偏头,他身后几个侍从便拦住她们的去路,“夫人,顾小姐,失礼了。”
“陈曜东,您这是什么意思?”陈夫人终于被陈曜东惹怒了。
而这个时候,洋楼门前守着的卫戎也走了过来,先前顾舒窈与陈师长说的话,他们都充耳不闻,不过到这份上却也按奈不住,虽然什么都没说,还对他陈曜东敬了一个礼,可陈曜东自然明白他们的意图,也知道他们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