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台阶的时候,殷鹤成看了她一眼,突然在她耳边笑道:“你知不知道你耳朵都红了,还是早点下去的好。这些人呀,尽是得寸进尺!”
他虽然这么说着,可顾书尧也注意到他的脖子也是通红的,彼此彼此,他们两个都不是那种喜欢在别人面前炫耀感情的人。
婚礼的时间虽然已经定了,但是婚礼具体怎么操办还没完全定妥。这战争刚平息的婚礼并不是很好操办,虽然帅府不缺这几个钱,但难免落人口舌,而且那些钱确实可以花在更值得的地方。
不过殷鹤成尊重顾书尧,他和她从宴会上回帅府后便过问她的意思。
顾书尧和殷鹤成想得差不多,她并不喜欢多么奢华复杂的仪式,何况那些仪式是给别人看的,而婚姻其实是他们两人的私有物,婚礼只是短暂的瞬间,最终还是会回归到漫长的生活上来。
“越简单越好,别太铺张了。”
听她这么说,殷鹤成皱了下眉,“你总得告诉我你有什么是你喜欢的。”
特别想要的?结婚一生只有一次,或许也需要一些仪式感,她想了想,抬起头对他说:“我想结婚那天和你拍一张结婚照。”
他笑着点头,“这个好,以后可以留着作纪念。”
“我们再结婚那天登个报。”
这个他已经想到了,“这个要有。”
顾书尧说的倒没有一样和具体的婚礼有关,她对婚纱什么倒没有太多的执念。不过这些殷鹤成都不不打算少她的,特意从巴黎请的设计师,已经开始定制了。
殷鹤成还是觉得她说的太少了些,她想要的比他一个男人考虑的还少,他听说身边一些人娶妻对方还会对婚戒、宴席什么要求,殷鹤成不想委屈她:“婚礼可是一辈子只有一次,你得想好了。”
顾书尧皱着眉思忖了会,脸色忽然严肃起来,握住殷鹤成的胳膊道:“我突然想起来,我的确还有事想和你说。”
她这样正儿八经的语气让他也顿了下,“你说?”
“现在法律虽然规定一夫一妻制,但我知道纳姨太太什么不算作娶妻,因此也是合法的。”
殷鹤成没想到她说的竟是这个,眉蹙了一下,连忙道:“书尧,我答应你,我殷鹤成不纳姨太太。”
顾书尧却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不是想阻止你娶姨太太。假如你想纳的话,我们分开就好。但是请你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别人,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永远都不要勉强。”她并不是不相信殷鹤成的话,她知道他现在说的这番话都是发自内心,可一辈子这么长,有太多的不可知,喜欢从来都是一件要加上时间期限的事情。
与其守着天长地久的誓言,不如坦然面对一切变故。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殷鹤成的眉越蹙越紧,“舒窈,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们两的观念其实相差了一百年,并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改变的,顾书尧也不想和他争辩,她主动抱上他的腰,“我爱你。”她爱他,在这一刻也是真实的,把握当下比承诺将来更有意义。
顾书尧突然这样,殷鹤成受宠若惊,他只稍稍愣了一下,便开始低下头吻她了。
或许是殷鹤成真的与燕北大学那边打了招呼,汪校长那边居然同意让顾书尧和孟学帆一起办实验室,只不过顾书尧不能上讲台,只能在实验室协助研究。再怎么说,也算有了进展。
殷鹤闻这阵子倒不怎么哭闹了,常常一个人在房间里画油画。他的油画是这两年跟着一位外国画师学的,他虽然钢琴没什么天赋,画画却很擅长色彩的搭配,也逐渐能静得下心来。不过殷鹤闻越是这样,顾书尧越不放心,好在殷鹤成答应她婚后就带殷鹤闻去见六姨太。
另一边姨妈剖腹产的愈合情况也还不错,一个月后便能下地走路了,正好能赶上他们的婚礼。
殷鹤成在婚礼上并不想委屈顾书尧,正好长河政府对他元帅的委任下来了,顾书尧看穿了他的心思,索性提议道:“你的任命典礼和婚礼一起办了,你觉得怎么样?”
第159章
因为准备结婚,按照规矩,顾书尧在结婚前十来天住回了法租界姨妈家,她的婚纱就是那段时间给她送过去的。
顾书尧并不太喜欢太奢华的款式,而且和眼下的形势也格格不入。顾书尧只挑了最简单的样式,没有要夸张托纱。不过殷鹤成还是请了法国的设计师,婚纱用的是时下最时髦的白色乔其纱,裙身上用银色丝线刺绣,绣着她最喜欢的茉莉。
姨妈在家陪着顾书尧试婚纱,等她试好,姨妈进来一看,不觉赞叹:“我们家这新娘子真是好看!”顾书尧这一身虽然算不上奢丽,盛州城前两年有的是比她排场大的,但这婚纱衬得她知性、大气。
婚礼的举办地点就定在帅府主楼的宴会厅,能容纳好几百人,届时盛军的将领都会到场。因为成婚那天也是殷鹤成被授予元帅一职的日子,长河政府和英美驻华的官员都会有人要过来。虽然殷鹤成和长河政府之前已经有矛盾,可政治从来都是协调、制衡的,殷鹤成的司令是盛军内部军政会议上投票通过的,长河政府那边不过是走个过场。
顾书尧也准备邀请她的朋友出席,盛州这边给孟学帆、孔教授一家以及几位有来往的同学递了请帖。燕北大学那些新同事那她并没有邀请,她和殷鹤成的关系并不想在学校里人尽皆知。
顾书尧是在药厂将请帖给孟学帆的,孟学帆揭过请帖打开一看,祝贺她:“书尧,恭喜你,你和少帅的婚礼我一定来。”只是他说完不自觉皱了下眉,却又欲言又止。
他表情的变化都看在了顾书尧的眼中,顾书尧笑了下:“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都是老朋友了。”
顾书尧虽然这么说,孟学帆还是犹豫。毕竟这边已经都要结婚了,可他那句想问的话不说出来还是不舒服,于是试探问道:“书尧,你打不打算请恒逸过来?”孟学帆便是何宗文要他来盛州的,他到盛州之后和何宗文一直有联系,何宗文时不时会向他打听顾书尧的消息。
孟学帆也不知道他们两究竟是怎样分开的,明明在法国的时候他们关系还是很和睦的。虽然书尧和殷鹤成的确很般配,可他也看得出何宗文对书尧一直都念念不忘。
听孟学帆提起何宗文,顾书尧脸上的笑意渐渐发僵,不过还是挤出了几分笑容,点了点头,“应该会的吧。”
顾书尧其实一直觉得自己愧对何宗文,何宗文对她的帮助她都记在心里,可他们那次在盛州火车站的分别实在是太匆忙了。之前因为盛州这边一直打仗,殷鹤成生死未卜,顾书尧心思都在殷鹤成身上,和外界联系得也少。现在好不容易战争平息,却发现已经过去许久了,现在突然突然再联系似乎有些不合适。
不过顾书尧还是选择了面对,布里斯如今跟着何宗文在津港做生意,她便给他们两都寄了一份请帖。此外,她还给何宗文写了封信,她将许多的回忆都留在了信中,从燕华女中到一起在法国的那段时光,她感激他为她做的一切,虽然那些情感并不能称做爱。
信上字字句句都是她发自内心的感激与愧疚,只是她写完读过一遍之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信太长难免会有不必要误会,何况她又要和殷鹤成结婚了。她想了想还是将信撕毁,只在请帖上加上了几句:恒逸,我真的很抱歉,当初没有和你好好分别,也因为我不敢审视自己内心,对你造成了困扰。谢谢你的成全和大度,也希望你有一天能遇见真正值得你付出真心的人。
盛州这边原本有婚前几天不见面的风俗,据说是因为有“婚礼前相见,婚后不见面。”的说法,这样做不吉利。
虽然顾书尧也不信这些,但是殷老夫人和姨妈她们又是在乎那些习俗的,反复地叮嘱她和殷鹤成结婚前要避免见面。
明明只有几天没见过殷鹤成,顾书尧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想他。或许是上次她和他已经说开,便不再有后顾之忧,那些藏在心底的情绪便能更好地钻出来。
外头月亮已经中天了,顾书尧在床上辗转反侧,婚礼当天会是什么样子,帅府现在布置得怎么样了?而那个人现在又在做什么呢?顾书尧实在睡不着,打开台灯看了眼表,才发现已经凌晨一点钟了。
也是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汽车经过的声音,似乎就停在了楼下。
像是有一种预感一样,她披上外衣快步走到阳台上。外头下着碎雪,她往下一望,楼下汽车旁果真站着人,而那个人正好抬起头来,目光就在这一刻交汇。
天边是轮满月,遍地的清辉,也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顾书尧还是有些不可置信,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来了?顾书尧连忙下楼,洋楼的人都已经睡了,她在下楼梯时只敢轻手轻脚的,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走到殷鹤成身边,“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