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2 / 2)

顾书尧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等顾书尧回过神来,殷鹤成已经将画放下了。他和顾书尧一同走入餐厅,谁都没有说话。

窗外下着小雨,雨线刮在玻璃上,沙沙作响。

殷鹤成坐在顾书尧对面的椅子上低头吃面,顾书尧没有什么胃口,时不时抬头打量殷鹤成。她犹豫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问他,“雁亭,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你妈妈现在在哪里?”她知道她的这位婆婆并没有过世,只是从来都没有人提起。

顾书尧与话音未落,殷鹤成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冷峻盯着顾书尧。

顾书尧被他这种眼神看得有些后怕,殷鹤成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连忙缓和了些,问顾书尧:“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顾书尧想了想,道:“你的生日不是快要到了吗?我觉得孩子的生日总是母亲的受难日,所以就这么想起来了。”

殷鹤成“嗯”了一声,却说:“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了。”

顾书尧没想到殷鹤成是这个反应,皱了下眉。

许是顾书尧刚刚提到他过生日,殷鹤成道:“下周末就是我的生日了,每年都会有一些亲戚朋友来帅府替我庆生,那天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吧。”

他终于说了,顾书尧知道早晚有一天,殷鹤成都会让她回去的。

顾书尧只笑了一下,埋头吃面,并没有答复他。她不想回去,也不敢回去,她心里觉得害怕,害怕一旦回去了,又会回归从前的生活。

殷鹤成已经吃完了,起身披上衣架上的大衣,准备出门。他从前出门前一样,折回来走到顾书尧跟前来,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顾书尧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抬起头来,叫住了他,“雁亭,我刚刚想了一下,我还是不打算回帅府。”

“为什么?”他只问了他三个字,语气里辩不出来什么情绪。

顾书尧很冷静:“没有为什么?我答应你住在我这里,但是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跟你回去。”这间公寓是他们彼此的避难所,在这里可以不去面对孩子、长辈、世俗,可一旦从这里出去,仅存的一点的空间也会轰然崩塌。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争执,他们彼此都学会了克制。

殷鹤成的脸色稍微沉了沉,却刻意放缓了语气道:“书尧。难道你一辈子都不回去吗?你是我的妻子。”

顾书尧的情绪反倒激动了些起来,“那如果我一辈子都生不了孩子呢?你有没有想过,回去之后,奶奶和五姨太还和从前一样逼着你娶姨太太。雁亭,我无法容忍和别的女人分享你,我一想到就觉得和噩梦一样。那样的日子我一分钟一秒钟都捱不过。”说到最后那一句话的时候,顾书尧的嗓子里已经带了些哭腔。

殷鹤成叹了一口气,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顾书尧的后背,安慰道:“书尧,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她垂着头不说话,像是一株被雨水淋湿的芦苇,他看着心疼,连忙搂住她的肩,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公寓外,殷鹤成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殷鹤成刚一下楼,黄维忠便过来替她打开车门,殷鹤成走过来,低声吩咐道:“黄维忠,你替我派人去查一个人,今天就要结果。”

殷鹤成要的这么急,想必定是重要的事情,黄维忠不敢疏忽,连忙答道,“是,少帅。”

殷鹤成走后,顾书尧一个人拿着那张画像出了许久的神。

殷鹤成的态度越是反常,越说明梁霁月的身份越不简单,或许她的猜测是对的。既然殷鹤成什么都不肯说,或许能从梁霁月那里问出些什么来。更何况,顾书尧回忆起她和梁霁月之前的谈话,梁霁月似乎有意跟她提起家庭。顾书尧能感觉得到,梁霁月其实是有话想跟她说的。

一个离开母亲的孩子,一个离开孩子的母亲,顾书尧知道这份母子亲情的可贵,虽然殷鹤成现在看上去并不愿意面对,可她还是想帮他们。或许这是她身为妻子最后一件能帮他做的事情。

宜早不宜迟,顾书尧正好上午没有课,于是立刻去了一趟梁霁月家。

顾书尧的车刚刚停在梁霁月家楼下,便看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从她家楼道中出来。顾书尧觉得眼熟,想了一会才认出来,其中有一个是殷鹤成身边的侍从官。

殷鹤成的人已经来了,这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

那些侍从官一见到顾书尧便立即上车走了,顾书尧也装作没有看见,直接往楼上走去。她去敲梁霁月家的门,还是梁霁月亲自给她开的门。

梁霁月见顾书尧这个时候过来,稍微有些惊讶,说道:“鹤闻现在不在我这。”

顾书尧笑了笑,说,“我今天过来,不是来找鹤闻的,是专程来找您的。”

“哦?”梁霁月稍微顿了一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书尧眨了一下眼,“我们进去说吧。”

“对对,你看我都忘了。”梁霁月才发现自己失仪了,十分抱歉,连忙请顾书尧进来。

顾书尧进去后,梁霁月还和往常一样招待她,让佣人端来花茶和点心,“这是我新做的花茶,里面放的玫瑰,菊花,柠檬,枸杞,喝了对安神有好处,我上次看你精神不大好,你带些回去泡着喝。”

顾书尧接过茶,真诚的谢过后,故作无意道:“您给我画的那幅画非常漂亮,我先生也非常喜欢。”说这句话的时候,顾书尧特意去注意梁霁月的神情。果真,当顾书尧说起“先生”这两个字的时候,梁霁月的眼皮忽然跳动了一下。

“我先生对您十分好奇,一直在问我这幅画究竟出自谁之手?”说着,顾书尧特意停顿了一下,说:“我先生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位画家这样感兴趣过。”

梁霁月脸上的微笑突然僵住了,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含糊道:“这样么?”

“我说的都是实话,所以我也十分好奇。为什么我先生会对您这样感兴趣,这就是我今天过来的原因。”顾书尧特意压低了声音,试探着道:“梁阿姨,我先生马上就要过生日了。我过生日的时候总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如果不是母亲十月怀胎,经历那般辛苦,并不会有孩子的生命。我想我先生也是如此,只是我先生从小便与母亲分离,并没有尝过和母亲的天伦之乐,我听您说过,你也有一个儿子自由分离,想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先生才和您格外投缘,并不是仅仅因为一副画……”

梁霁月听顾书尧说到这,身子不自觉的发起颤来,柔声制止道:“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顾书尧见梁霁月面露痛苦,虽然印证了她的猜测,可顾书尧并不觉得高兴,连忙道歉,“对不起。”

梁霁月摇了摇头,闭着眼睛平缓呼吸,顾书尧只在一旁看着,不敢说任何话。

过了一会儿,梁霁月才开口道:“书尧,你很聪明,我就是雁亭的妈妈。”

虽然顾书尧一开始便猜到了,可听梁霁月这样亲口承认,心里是有有些震动。

梁霁月忽然苦笑了下,“我已经猜到他看到画了,刚才还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在我家门口晃,我猜到了。”

“其实我也看到了。”顾书尧跟梁霁月坦白:“我今天特意跟雁亭问了有关您的事情,可他似乎并不愿意谈。”

“我明白,他恨我,他恨我是应该的,毕竟我离开他时他才只有四岁,我甚至在想他会不会记不得我了,可现在看来他还记得。”

“他是记得您的,他一看到那张画,便知道是您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