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阿蔻闻言接过文件袋,掏出按尺寸大小分放的照片来看,小尺寸的都是单人照,五张全家合影照有a4纸大小,黑白色的照片侧面竖写着年月日。
许是凌北归和于蒙拍照的技术比较好,照片上的众人没一个跑相的,且神态抓的特别准,透过照片都能看出众人的束手束脚。
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愣住,这张是凌北归和她们的合影,照片上的凌北归神色淡漠的望着镜头,气质虚渺的不似真人,而是画家用笔绘出的人物图,明明他前面站着的自己笑眯了眼,明明周围的人神态各异,表情鲜活。
可他硬是给人一种他不在烟火尘世间的感觉。
鱼奶奶凑过来说:“凌知青这小伙子长得是真好,只看照片就能迷到一片人,以后他要是再找个好看的媳妇,那生下来的娃不得和门画上的娃娃一样好看啊,不过看他这性子,咋像要出家当和尚呢?”
鱼阿蔻才不关心他要不要当和尚,她只想问凌北归那天拍照时是不是站在石头上拍的,平常看他也没多高呀,没道理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时,自己只到他肋骨处。
鱼奶奶感叹的砸着嘴,“可惜这么俊俏的小伙子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鱼阿蔻蓦地抬头,惊讶道:“为什么?”
鱼奶奶小声说:“他前阵子回城啦,还是被小绿车接走的,咱村只有我和大有知道这事,大有知道是要给他办手续,我知道是他特地来跟我告了别,当时五辆小绿车排成排停在咱门口可气派啦!”
鱼阿蔻满头黑线,刚刚奶奶的语气让她以为凌北归挂了。
鱼奶奶附在小孙女的耳朵上说:“凌知青是大半夜走的,来跟我告别时,我耳朵尖,听到有个男的小声喊他爷爷喊首长,蔻囡你说凌知青是不是戏文上说的那啥落到平阳的虎啊?”
鱼阿蔻垂眸,先前从于蒙的只言片语中,她推测出凌北归的身份应该不简单,但现在看来,凌北归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有背景,不过有没有背景都和她们没关系。
联想到前几年的动荡,认真的说:“奶奶,不管他是因什么原因来到咱们这,都说明里面的水浑,咱们平民老百姓惹不起,所以咱们得装作不知道这事,也不能再提。”
“我蔻囡说的对,” 鱼奶奶把有凌北归的那张全家福收起,“这张照片也不能挂出来,免得大家看到问来问去。”
鱼阿蔻托腮,“他走了更好,我做的獾子肉干刚好留给咱们自己吃,我加了好多的贵重香料,肯定很好吃。”
“肉干凌知青拿走啦,”鱼奶奶打破她的幻想,“要不是他要给我留他朋友的地址和寄肉干的钱票,我都差点忘记这事。”
鱼阿蔻失望的趴在桌子上,“他朋友怎么就没忘了这茬呢?”
鱼奶奶开门探头左右望了望,再进来时从领口里拉出个荷包,将荷包取下来给小孙女,“蔻囡,这400多块的稿费你来拿,放我这我一天得躲屋里看个十来遍,它们在我身上我睡都睡不安稳,生怕半夜进贼来给我摸走。”
鱼阿蔻失笑,“那我们把钱以你的名字存银行吧,银行就和过去的钱庄一样。”
“成,我蔻囡咋说就咋办,”鱼奶奶提议,“蔻囡,我觉得咱得换点金子,钱有时候不是钱,但金子啥时候都能当钱用,虽说这些年金子不值钱,可它照样能换到粮食。”
鱼阿蔻附议,“我也是这样想的,时机好了我就去换点。”
她不懂古董字画,更不懂首饰财宝,可她知道金子和房子以后是一定会升值的,所以只要买这两个就准没错。
她上次去黑市为了尽早卖完东西去买镯子,出了番风头,虽她当时做了遮掩,可毕竟不保险,所以下次不能再去c城的黑市,她要想个办法去别的城市换,顺便得再找天平换东西去卖,既然要买房子,就要多准备点钱。
鱼奶奶见小孙女心里有数便放下心来,拿起照片起身,“那你睡吧,明儿个不用上学你也别早起,好好的在家睡个好觉。”
“好~”
鱼阿蔻关上门,找出凌北归黑色的毛衣,托腮望着毛衣烦恼,人走了这毛衣怎么处理呀?
想了半天决定就放在那吧,若是以后还能碰到就再还给他,不过以两人的身份差,这辈子他们俩都不会再见面了。
鱼阿蔻将毛衣塞回衣柜,钻进被点滴瓶烫的暖烘烘的被窝,舒适的眯起了眼,眼皮合上前,心里想这个寒假她一定要吃好睡好争取长高!
*
京城。
昏暗路灯下,一位身着深灰色中山装、鬓发全白的老头气鼓鼓的背着手向前走,边走边嘟囔,“就这破厨艺还敢号称京城第一?还敢招待外宾?这做的那叫辣子鸡吗?那叫甜不拉几!连人家小姑娘做的十分之一好吃都没有!”
他旁边跟着一辆龟速的小绿车,此刻开车的青年都快急哭了,让人看到凌首长走路他开车,他这生活秘书也不用做了。
可怜巴巴的从车窗探出头,“凌首长,您上车吧!”
凌志没好气道:“不坐!我一肚子气你让我走走散掉,还有我现在就一白身,你叫什么凌首长?叫我凌同志。”
青年可不敢这么叫,想了想劝慰道:“凌老,人入乡随俗,这吃食也是一样,咱们这边人不能吃辣,饭店自然亦不敢做辣,您要想吃正宗的辣菜,咱们可以去找食谱来研究。”
凌志恍然,“还找什么食谱,让元绪写信给小姑娘不就得了?走走走,咱们快点回去。”
青年见他终于肯上车,连忙下车给他开车门,等他坐稳后,一踩油门,车子加快速度朝凌家驶去。
此刻的凌北归在黑胶唱片机的背景音乐下,坐在沙发上,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自己与自己下棋,见白子占据一片河山,嘴角勾起,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让黑子反败为胜。
脑中思考着,手端起茶杯轻啜,冰凉的茶激的他微微蹙眉,端起茶杯起身去续茶,路过博物架时顿住了脚。
柚木做的等墙宽八角博物架,中间那一层左边放的是色彩鲜活、独此一件的英杰人儒青花瓷罐,右边放的是器型古朴、釉色纯粹的兽面五足洗。
夹在两件古董间的是个黑黝黝的大肚坛子,多处掉瓷的坛身坑坑洼洼,做工低劣的坛盖有个大豁口,露出里面黄色的泥瓤。
凌北归看着这个坛子眼睛闪了闪,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坛子拿下来放在书桌,备上天青色双金线镶边的餐具,掀开盖子,陶醉的深嗅一口,刚想下手,想到爷爷灵敏的嗅觉,翻找出气味浓郁的线香点燃。
燃上半刻钟后,走出门外停顿片刻再进来,见空气里只有佛香没有肉香放下心来。
不舍的盛出半碟肉干,盯着盘子里红油透亮的肉干,眼睛发直,喉结上下滚动,迫不及待的挟着肉干送入嘴里。
待异香裹着辣意在口齿间融化,整个人享受的眯起眼,静静地感受着脑皮层被辣意冲击的爽麻以及颅腔内烟花绽放的炫目感。
凌北归本就不能吃辣,再加上辣感逐次递加,不一会就被辣的双颊绯红,双眼迷离的半眯,眼尾氲漾出泪花。
感觉鼻腔热热,忙抽出纸巾擦拭眼角鼻腔两处。
半碟獾肉干吃完,忍不住的再次盛了半碟,吃的正兴时,忽听走廊外传来爷爷的大喊声,手忙脚乱的把坛子放到书桌下,鱼阿蔻共给他做了三坛,老爷子已经搜刮走了两坛,这坛说什么都不能再让他弄走。
眼见爷爷的影子投射在窗户上,而手中的碟子无处可放,只好右手端着藏在书桌下,左手随意抓起本书,做出在看书的样子。
“元绪啊,元绪,爷爷跟你商量件事…”凌志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推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