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宋府尹怒极,“此案人证物证俱在,尔安敢如此颠倒黑白?”
魏如安不仅没有半点心虚,反而言辞更为恳切:“在下所言并非质疑宋大人的办案能力,您依律行事,并未有半点徇私。只叹天意弄人,在下偏偏就生了怜悯之心,喂了那几条无主之犬,那犬偏偏又赶在那日出现在谷地之中!”
“好一个魏生,当真是巧舌如簧!”定远侯气得脸色铁青,“今日当着陛下的面我便给你一个准话:我秦家的女儿,绝不会嫁给你这般无耻之徒!”
官家见此情景也觉得扫兴,摆手道:“做亲不是做仇。魏生,朕虽感念你一片深情,然则定远侯不允,这个人情朕也不能强送,你换一个罢!”
魏如安握了握拳,隐晦地看向贤妃。
贤妃给萧氏使了个眼色。
萧氏不声不响地从席间走出,跪于御前,“妾身见过陛下,见过娘娘。妾身愿为魏生作证,去岁三月他确实曾托媒人向小女提亲。”
贤妃在官家耳边低声道:“这位是秦家二大娘子,秦二姑娘的生身母亲。”
听说是秦萱的生母,官家明显多了几分重视,问道:“如此说来,你知道魏生对你家姑娘有情?”
“妾身知道。”
“为何当初不允婚,可是嫌他出身贫寒?此时见其高中进士,莫不是后悔了?”
萧氏面不改色地道:“妾身从未轻看过魏生出身,当初见他对小女一片深情,本是要允的,却不料我家大姑娘突然冲出来骂走了媒人,毁了婚事,还断送了魏生的功名。此等境况,即便我有心,也无颜再让他接纳小女。”
定远侯面色一沉,“萧氏,休要胡言!御前造次,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萧氏原本一派淡定,被他这么一吼就像受惊的鹌鹑似的缩起身子,面白如纸,任谁看了都不由叹声“可怜”。
她自然是装的。
她也确实达到了目的。官家见此情形,颇为不赞同地说:“秦卿,你位极人臣,忧的理应是国家大事,切不可在这等儿女琐事上多费心思。”
官家发了话,定远侯只得恭恭敬敬地应下。
贤妃勾了勾唇,趁机说道:“本宫不解,既是二姑娘的婚事,为何却被大姑娘毁了?”
萧氏垂头不语,只是身子伏得更低。
此时殿中落座的皆是各家长辈,魏如安是因为诗作极佳才得官家召见。其余新科进士和各家小辈都在外面的水榭凉亭中饮宴。
秦莞原本也应坐在殿中,因为怕闷便悄悄地跑到凉亭中和宋丹青、赵攸宁等人凑成一桌。不然她早就冲出来掐死魏如安了。
秦莞不在,正方便魏如安放肆胡编:“魏某原本就倾心秦二姑娘,大姑娘不知何时见过魏某,竟直言倾慕魏某。魏某虽感激大姑娘垂爱,却早已心有所属,便直言拒了。谁知秦大姑娘竟仗着贵女身份强逼魏某,魏某不许,她便设计陷害……”
旁人听了这话,只觉得像是一场精彩的大戏,禁不住交头接耳。
定远侯气得身子直颤,若不是宋府尹拦着,他定会忍不住当着官家的面打死魏如安。
就在这时,席间冲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脚将魏如安踹倒在地。踹了一脚犹不解恨,又狠狠地补上两脚,直把他从大殿这头踢到了那头。
这人正是秦莞名义上的夫君——“梁大将军”。
此时的“梁大将军”其实是黑子假扮的,梁桢本人在外面和狐朋狗友们吃吃喝喝,顺带顾着秦莞,生怕她贪杯喝醉叫人占了便宜。
今日之所以让黑子假扮大将军,就是觉得只是坐在殿中吃喝一场,没什么的难的。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黑子听到魏如安诬蔑秦莞,虽然生气,却也到不了在御前行凶的程度,只是他很清楚如果此时自己不把魏如安打一顿,那么下殿之后挨打的就会是他。
——以梁桢的脾气,宁可得罪官家,也绝不会让人如此糟蹋秦莞的名声。
一时间,大殿之内一片混乱。
官家不由地拔高声音:“梁卿,你这是做什么?朕还在这儿呢!”
黑子学着梁大将军的模样,双目圆瞪,粗声粗气地回道:“士可杀不可辱,今日即便拼着被陛下赐死,臣也绝不能让这竖子污了我大娘子的名节!”
官家简直头疼,他怎么就忘了,秦家大姑娘不就是这位的新妇吗?婚还是他赐的!
贤妃站出来打圆场:“这大好的日子,怎么一个个急赤白脸的?此事说白了就是魏生同秦二姑娘的婚事,既然小儿女有情,萧氏也有意,陛下不如就允了罢!”
“绝无可能!”/“求陛下恩准。”定远侯和萧氏同时开口。
贤妃不冷不热地说:“定远侯,你是不是忘了,萧氏才是秦二姑娘的生母。本宫从未听说过父母尚在人世,姑娘家的婚事由大伯作主的道理!”
定远侯一噎,闭口不言。
贤妃轻嗤一声,转而看向官家,柔声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位萧氏便是当年救过晃儿之人。正是因为那次下水伤了身子,这些年她才单单得了一女……”
不得不说,这张感情牌打得极好,让官家原本压下的心思再次动摇起来。
不过,看着殿中的情形他没当即表态,只疲惫地摆了摆手,说:“此事回头再议。魏生,你且退下。梁卿、秦卿、萧氏,你们也回去,好好的一场杏林宴,别给朕毁喽!”
闻听此言,众人不管藏着何等心思,只等俯首称是。
***
在某些人的指使下,殿中的情形很快就传到了外面。仅仅是上菜的工夫,众进士及官眷们都听说了魏如安的那番话。
这对他们来说可谓是惊天大逆转——莫非当初根本不是魏如安攀附高门,而是秦莞求爱不成设计陷害?
众人不管信与不信,都免不了议论纷纷。
秦莞所在的凉亭旁边就坐着一桌仕子。几人七嘴八舌一通说,极尽挖苦之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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