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2 / 2)

九叔万福 九月流火 4471 字 16天前

程老夫人没有说话,偏偏此刻庆福郡主还不在场。众人看向程瑜瑾的眼神中满是叹息,可是没一个人搭腔。一室寂静中,唯有程瑜瑾一个人说话了。她笑容不变,说:“二婶有急用,我作为晚辈能帮衬则帮衬,怎么能收二婶的钱?二婶需要什么直接拿去吧,以后再慢慢还我不迟。不过我屋里的家具用了许久,有些地方全是划痕,二婶若要给二妹妹当嫁妆用,恐怕需要重新上漆。”

“等等。”阮氏都听懵了,“你屋里的家具?”

“对啊,我屋里那些正在用着的家具呀。”程瑜瑾像是遗憾一般叹气,说,“可惜我手脚重,把东西都用旧了。这些东西我本是不好意思给二妹妹的,听说新妇出门要用全新的箱笼,若是用别人用过的兆头不太好。不过既然婶母不在意这些,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用二手箱笼未必说以后当真要嫁第二次,还是二婶想的开,不在乎这些虚话,反倒是我狭隘了。”

阮氏赶紧打断程瑜瑾,皱眉道:“大姑娘说什么呢,你二妹出阁在即,你怎么这样咒她?”说完之后,阮氏细细的眉毛拧在一起,连忙冲地上呸了一声。

连翘跟在程瑜瑾身后,听到这里险些笑出来。好一个嫁第二次,大姑娘骂的痛快。

程瑜瑾气定神闲,反而疑惑地问阮氏:“二婶不是说要和我买家具么,竟不是我屋里的?那是什么地方的?”

阮氏嘴唇翕动,欲言又止,程瑜瑾仿佛才想到一般,长长“哦”了一声:“原来,二婶指的是我嫁妆里的呀?”

程瑜瑾说完,屋里的气氛明显凝滞起来。想是一回事,明着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程瑜瑾不理会众人变化多端的脸色,慢悠悠说:“可是,那是我的嫁妆啊,二婶换了我的嫁妆,我日后该如何?”

阮氏本来打算便是如此,可是被程瑜瑾当面说出来,她脸上难堪至极。阮氏无论如何说不出承认的话,只能否认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暂且借用,等救了墨儿的急,我会按原样还给你。”

“既然救急,正好去买现成的。二婶和我也是买,和外面店铺也是买,不如用现成的,省得二婶要还我一模一样的,多麻烦。”程瑜瑾笑着看向阮氏,邀功一般说,“二婶,你看我这个主意,是不是方便许多?”

阮氏笑都快笑不出来了,她要是有钱,当然要什么都能拿来,问题不就在于……她没钱么。

阮氏放弃了和程瑜瑾打口舌官司,她说不赢程瑜瑾,于是将希望放在程老夫人身上。阮氏目带期冀,说:“娘,霍家今日的阵仗您也见了,他们送来这么多钱财,正是说明看重墨儿啊。您看要是我们拿不出像样的嫁妆,霍家看轻墨儿事小,让侯府丢了脸事大啊。”

程老夫人眯缝着眼睛不说话,反正这些东西势必要跟着孙女嫁出去,并不是侯府财产,那么给哪个孙女,对程老夫人来说都没差别。若是给得宠的那个,日后还能更多的回报侯府。

程瑜瑾一直注意着程老夫人的态度,她见程老夫人半合着眼思索,她眯了眯眼睛,立刻赶在程老夫人未出声前说:“祖父走前不是给我们安排好了嫁妆么,这百日内祖父的生魂还游荡在人间,我们若是改了祖父的遗命,恐怕不好吧。”

阮氏听到这里已经彻底明白了,她沉了脸,说:“大姑娘,你这是存心不肯帮妹妹了?”

第52章 牵连

阮氏的话说完, 程瑜瑾险些脱口而出,她为什么要帮程瑜墨?她又不是程瑜墨的娘,程瑜墨过得好不好, 丢脸不丢脸, 管她什么事?

但是程瑜瑾很快就冷静下来,逞一时口舌之快容易,但是之后想保住名声和财产就难了。最好的做法就是好话说尽,但是一分钱都不出, 现在和阮氏撕破脸,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程瑜瑾暗暗掐了下自己的手心,然后用诚挚恳切的语气说:“我当然盼着程家好, 只是我能力有限, 实在没多少东西能给二妹做添妆。二妹好歹还有两千两现银,我却只有几张地契, 哪如二妹的东西实在。说起来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用,委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

阮氏皱眉:“你不是从爹手里拿了三个店铺吗,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庄子, 你手里这么多东西, 怎么可能什么都拿不出来?”

“二婶有所不知。”程瑜瑾说,“祖父是可怜我才赠予我店面,这几家店生意比不得父亲和二叔手里的, 每个月营利将将够日用花销罢了。靠着这几家店, 我日后不必为吃穿发愁,但是若想积攒银两,却远远不够。”

程老侯爷给东西的时候在明面上, 所有人都知道程瑜瑾名下有三个店铺,一个小庄子。其实以程瑜瑾现在的财力, 置办一套上好的红木家具轻轻松松,不说她的固定资产,地契、田庄和金子等,只说云衣坊等每个月的盈利流水,就够买好几套家具了。然而程瑜瑾是不会承认自己有钱的,只要他们来问程瑜瑾就哭穷,反正休想套她的钱。

程瑜瑾见阮氏还是不太甘心的模样,又下了一剂猛药。她突然换了语气,十分欢快地说:“二婶,不如你先将二妹那两千两银子借给我,我将铺面扩大,等之后挣了钱再还给二婶?”

阮氏一听笑容有些僵硬,程瑜瑾那几家店铺拢共挣不了多少钱,现在还要借钱扩大铺面?那如果赔了,可怎么办?

阮氏脸色不太好看,程瑜瑾仿佛看不到一般,兴致勃勃和阮氏商量借钱的事。阮氏越听脸色越黑,赶快找机会把话题岔开,再不肯提店铺的事。程瑜瑾装作十分失望的样子,心里却轻轻哼了一声。应付阮氏这种想借机打秋风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反过来和她借钱,看她还敢不敢提钱的事。

阮氏继续磨程老夫人,程瑜瑾悄悄松了口气。但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能装傻一时,却不能一直靠装傻充愣蒙混过关。嫁妆之事不解决,她就永远站在冰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下去。程瑜瑾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盯着门口,她早在阮氏提起嫁妆的时候,就赶紧打发杜若去请庆福郡主过来。程瑜瑾毕竟是晚辈,有生养之恩压着,她很难拒绝阮氏的要求。但是庆福不一样,只有庆福郡主肯出面,阮氏提什么庆福都能轻松挡回来,程老夫人看在庆福郡主的颜面上,也不会太过克扣程瑜瑾。

有些事情程瑜瑾要费尽心思才能办好,然而对于庆福来说,就只是一句话的功夫。

程瑜瑾想,她虽然不是庆福郡主亲生的,可是这些年女儿该尽的义务她没一点落下,朝夕请安,她更是没一天缺席。十多年了,便是一条狗也该养出感情了,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庆福郡主应当会帮她这一次吧?

宸明院里,侍从跪在程元璟桌前,正在禀报宫里的事情。刘义说:“殿下,前几日朝中又有人提起国本不稳的事情。折子递到内阁,杨首辅称说不敢妄议储君,没有写票拟,直接送到皇上跟前了。”

太子是一国之本,这些年因为太子失踪,朝中已经争论了许久。最开始朝臣见皇帝大受打击,近乎癫狂一样地在民间寻找太子,他们不敢触霉头,没人提储君的事。这些年,清玄观风波渐渐过去,皇太子依然杳无声息,可是杨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却一天比一天大,尤其是今年以来,二皇子聪慧好学、尊师重教的名声,已经传遍朝野了。

因此,朝中不乏有人生出其他心思,某些不安分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刘义等人听到这些事气得不行,大骂乱臣贼子。杨家之心,简直路人皆知。

建武八年太子病重,送去清玄观休养。后来清玄观被山洪冲垮,年幼的太子殿下亦消失无踪。因为在杨首辅手下出事,杨首辅引咎辞职,在家里自省,后来又被太后以将功补过之名请出来,让杨首辅清查这件事。后来查来查去,杨首辅罢免了几个地方官,呵斥他们治水不利,就再无后话了。

这个案子从头到尾都透露着荒唐,清玄观虽然坐落在山川中,可是因为道法出名,香火十分兴旺,一年四季都有香客不远万里,专门上山来求签。道观选址时本来就会看风水,而清玄观存在了五六十年,这么多年香客来来往往都没事,为什么在太子殿下刚去不久,就被山洪冲垮,而且满道观竟然无一生还呢?

山洪论许多人都不信,然而有什么办法呢,杨首辅亲自定案,太后以睹物思人之名,将卷宗留在了慈宁宫,其他人就算不相信,又有谁敢查?何况,自从太子失踪后,皇帝派了无数人力物力,年复一年地找,都毫无音讯。渐渐地,朝臣都默认,太子殿下李承璟已经死了。

皇帝因为悲伤过度而不能接受现实,保留太子之位十年可以,但是总不能无限期地耽误下去。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也该早早定下储君。

朝臣默认太子已经死了,那么二皇子既嫡又长,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杨太后也是这个意思,这几年或明或暗,已经提醒过皇帝好几次不要耽于旧事,尽快册立新太子了。

杨首辅杨甫成把持朝政二十多年,一道奏折如果没有杨甫成的同意,是绝不可能被递到皇帝跟前的。可见,杨甫成的耐心也不剩多少了。

刘义等人对这个局面气愤又无奈,他们说完之后,都殷殷等着程元璟的吩咐:“殿下,您看该怎么办?”

程元璟敛着眉,他神情并不多严肃,可是当他沉默不语的时候,屋里根本没人敢抬头。程元璟没有立即发话,他慢慢想到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他出生在宫里,小时候身体并不太好。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天下姓李,可是做主的,却是杨家人。

他的父亲,如今皇帝李桓其实并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甚至当年李桓都不是一个受宠的皇子。等成年后,李桓早早就去藩地成婚立府。李桓的封号是康王,毫无期许和野心,李桓自己也不想争,心满意足地当着一个富贵闲王。

永和二十年时,太子和荣王斗法严重,竟然一个遇刺身亡,一个事败被贬为庶人。仁宗被气的不轻,将荣王一家□□后,就立刻重病不起。当时杨太后还是皇后,她和弟弟杨甫成商议后,连夜召就藩的康王入京城。不等康王车架抵京,仁宗皇帝就病逝了。

可以说,康王李桓是在杨太后和杨甫成一手扶持下登上了帝位。之后许多年,后宫和前朝,也被这对姐弟把持着。

再之后,康王妃钟氏几度起伏,艰难地被封为皇后,又艰难地生下长子,没过两年就死了。钟氏死后,杨甫成之女杨妙进宫,受封皇后。那个时候程元璟还养在宫里,杨妙提出过收养程元璟,皇帝不允。可能是皇帝的警戒惹恼了杨家,没过多久,程元璟突染时疾,被送到清玄观养病,然后清玄观爆发山洪,太子并观上几百口人,尽数失踪。

五岁那年,程元璟九死一生,被亲卫护送着从清玄观里逃出来。他眼睁睁看着亲卫一个个死去,最后连他自己也不堪重负,坠入河流中。杨甫成毁了上游的堤坝,那几天连着下暴雨,山间洪水当真极大。因为水流无法控制,程元璟坠河后,杨甫成也很快失去程元璟的踪迹,程元璟侥幸逃得一命。之后他隐姓埋名,先是藏在被流放的小薛氏家中,后来又以外室子的名义回到京城,终究还是艰难又百折不挠地,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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