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余孽,是妖精!”袁氏大骂,“这都多少年了,虞氏出事的时候她才多大,她是不是拿报恩做理由接近你了?然后神不知鬼不觉把你魂给勾走了,所以你现在说什么都要保她是不是?”
桓岫没有立即回话,只看着袁氏,满心失望。
他能理解袁氏的固执。固执本不是什么问题,可她对于宋拂一次又一次的否定,委实让人觉得心寒。
“叔宣既告诉母亲,她回了永安,难道没有同母亲说,她就是当年被你们赶走的那个李代桃僵,嫁给我的婢女?”
袁氏神情一僵,忽的大喊:“她不是死了吗?我明明找人杀……”
“母亲找人对她做过什么?”桓岫心头一突,难以置信地看着袁氏。他这么多年,只以为宋拂当初离开桓府,之所以会出事只是因为意外。如果不是袁氏今日的脱口而出,只要宋拂不肯说,是不是他就会一辈子被人瞒着?
什么意外,分明是有人曾一度想置她于死地。
袁氏不再大吼大叫,说话却显得有些神神叨叨。
“不行,你不能再跟那个女人来往了……母亲这就为你挑选合适的小娘子,门当户对的,漂亮的,好生养的,这次一定不会有事……母亲会帮你挑选好的,你也该早日成亲了,然后,然后多生几个孩子……别学你大哥,尚了公主,不能生,还不肯纳妾……”
“母亲究竟在担心什么?”桓岫叹息道,“虞氏当年的那些罪名,永安城中谁人不知那些确凿的证据来得蹊跷。就连陛下得知虞氏还有人活着,都不曾命人捉拿要他们性命,母亲为何要把她视作洪水猛兽。”
“不行……虞氏的人不能进门……就是你父亲同意了,康王也不会同意的!”
“这事与康王有何关系?是儿子要娶妻成家,儿子头顶上冠的姓是桓,不是萧。他康王难不成还要伸手管桓家的事?”
桓岫留了心眼,不动声色地盯着袁氏。
然而袁氏似乎压根没发觉他的留意,言语中多有自得:“二郎你忘了不成。康王,是三郎的岳父啊!”
她说话时,满脸的高兴:“康王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三郎有康王这个岳父在,日后绝不会比你们父亲差。所以,二郎,你听话,别惹康王不高兴好不好。康王不喜欢虞氏,你可千万别去招惹他们……”
桓岫唇角的笑意越发冷峭。其实,他心里早有猜测,却没想到,他的母亲压根不觉得与康王的结交才是最大的麻烦。
也对,一个深宅妇人,从不屑于听丈夫说一句朝堂上的事,只知与那些妾室争风吃醋,如何会知道康王的狼子野心。
“他康王,难道大得过陛下吗?”
“你可别胡说!”袁氏拔高声音,气得抬手连连拍了他数下,“你想害死我们吗?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
“母亲既然知道不能。那为何一心还要攀附康王,难道不应该忠君?三郎日后好与不好,难道不该是陛下说了算吗?”
袁氏连连摆手。
桓岫心头嗤笑,往后退了一步:“母亲与其一而再再而三地劝儿,不如与三郎一道好好想想,是儿的事重要,还是他的问题严重。虞氏的事,陛下都不在意了,与桓家又有什么关联,若不是桓峥执迷不悟,将此事翻出,他们兄妹又如何会不远万里,重回永安。”
“二郎……”
“母亲该好好想想,三郎究竟是要效忠谁。儿不知桓府是何时何地,与康王站了队。”
“康王是三郎的岳父,桓家自然要与康王府……”
袁氏勃然大怒,然而,话未说话,却是被人气势汹汹的打断了。
“桓家从不与人站队!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桓季回来的突然,门外的婢女根本来不及出神,人已经迈开脚步,走进屋内。
母子二人的话,没有丝毫遮掩地听进他的耳里。
桓季压着胸腔中的一股血气,狠狠地瞪了袁氏一眼,直截了当地看向桓岫:“二郎,你要记住,桓氏忠的永远都是陛下。没有谁,能依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擅自站队!”
“你不站队,难道也要逼着我的儿子学你一样吗?”袁氏发怒,“二郎接二连三地招惹虞氏的余孽,又擅自从安西回来,你以为陛下的脾气当真那么好,丝毫不介意他的无礼?”
夫妻二人的争执,显然已与桓岫无关。
他出了院子,月色沉沉,夏夜的凉风迎面而来,蝉鸣声嘈杂地掩去了他一路走来的孤寂。
身后,有窸窣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向提着灯笼,不远不近跟着的玳瑁。
灯火映照下,她的脸色意外的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