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玲珑骨 宁归 2735 字 13天前

顾书所言是以探知无误为前提,但自顾雨四人完全交与闻祁之后,顾书对闻祁行踪的掌握已是大不如前。

他既期望着知道闻祁去过乔府,却又忐忑于知晓乔二小姐到底是不是安乐。

顾玄镜嘲讽地笑了笑,何时起,他竟也这般自欺欺人了,果真是糊涂了。

少顷,他平复了心绪,看向仍跪在面前的顾书:“乔二小姐呢?她近来如何?”

“自乔二小姐受伤后,魏王妃一直陪在乔二小姐身侧,因着魏王妃身边有众多随侍在侧的暗卫,属下等不敢太靠近,只能探听到乔二小姐近日已是醒来,当是无碍了。”

顾玄镜低声道:“无事便好。”

视线低垂间,书案上的竹纹香囊映入眼帘,眼前似乎浮现了那日长乐院中她似解脱又似绝望的笑意。他拿过那香囊,锦缎上是起伏的针线纹路,交错间,又出现了那日她毫不留情离去的目光。

若她真的放下了,是不是真的便是那般模样。

顾玄镜不知道,可他等得太久了,乔二小姐也太像她了,一切总该有个定论。

他道:“你派人查清楚乔二小姐近日行程。”

“是。”顾书应道,旋即便要行了礼退下,可犹豫须臾,到底是开了口,“齐王世子近些时日一直去乔府,今日独身在乔二小姐闺房中约莫三刻钟。”

玉石接连砸落在地的清脆声响自内殿传出,顾书一惊,下意识地便转过了视线,只见内殿地面铺满了零零碎碎的玉块,再往上,王爷惯戴的玉扳指没了踪影,指腹被碎裂的锋利玉石划伤,血顺着伤口滑落。

“王爷——”

顾玄镜取出一方锦帕覆住了指腹伤痕,深不见底的目光扫向顾书:“下去吧。”

镇南王的目光凌厉冰寒,顾书被压得喘息不能,待得退出殿中,分明是艳阳高照的天色,他却惊觉后背满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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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受伤了!”近年来越发稳重的长说如同一个十二三的浮躁丫鬟,焦急得满殿打转。

自从顾闻祁回到隆宴宫与长说言明一切后,长说从最开始的错愕震惊、不敢相信,甚至怀疑过顾闻祁是不是串通了人骗她,到后来听闻虞归晏磕到了脑子,所有的不敢相信都放下了,只一心担忧着虞归晏。

这般多年了,她恨过,怨过,悔过,却独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娘娘能再回来,是不能想,也是不敢想。

毕竟,人死如何能够复生。

可世子却告诉她,娘娘回来了。

不是梦中,而是能真真正正站在她面前的回来。她又如何敢相信?

“姑姑莫要焦急,从传回的消息看,母妃当是无碍。”顾闻祁负手立于窗前,看似平静,实则紧握的手却泄露了他的心绪。

尽管明知道这次受伤也许不过是母妃为了不再装作痴儿而故意为之,可他依旧恨不得现在就能去到母妃身边。只是他不能,不仅因为魏王妃一直在,更是因为顾玄镜。

母妃好不容易脱离了顾玄镜,也放下了,有机会去过属于她自己的人生,他又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让顾玄镜发现了母妃的身份。

近些年来顾玄镜对母妃的执念他不是不清楚,十年了,顾玄镜再好的耐心也已经耗得所剩无几了,不然也不会在乔老太君寿宴那日尚且不确定母妃身份的情况下,却是失态至此。

若是让顾玄镜知晓了母妃身份,只怕母妃再难摆脱顾玄镜。

顾闻祁在窗棂前静立了许久,直到日头落尽,得知了魏王妃离开乔府的消息,也未曾敢立刻去乔府,而是又等了两日,确认了顾书四人的行踪之后,才暗中与长说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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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试嫁衣

顾闻祁与长说来时, 虞归晏才与乔府一众人用完了早膳回房, 正试着宫中赐下的嫁衣。

她与闻清潇的婚事虽非圣上亲赐, 但闻氏一族乃大秦百年簪缨世家, 齐王世子娶妃, 朝中勋贵无一不是紧盯风声, 当今圣上心中如何想不得而知, 但至少面子是给足了, 赐下的嫁衣几乎赶同了太子妃的规制。

正红色的喜服以华丽的锦缎制成,耀眼夺目的金色丝线在正红喜服之间穿梭, 团簇成翱翔九天的凤凰,浓墨重彩得侬艳,却又异常庄重威严,行动间,裙裾轻扬, 祥云暗纹阔摆在翱翔的凤凰之下, 庄严不可侵犯。

女官看着身着正红喜服的虞归晏, 稳重地浅笑:“闻世子与二小姐大婚, 圣上颇为重视, 惦念着婚期正值仲夏, 特意开了贡库, 启用了珍贵的云鲛纱, 云鲛纱薄如蝉翼,上身清凉,没有云锦的厚重, 却又不若一般鲛纱透薄,最是适宜仲夏不过。”

虞归晏本是觉着这般华丽大气的喜服应当是极沉的,可没想到上身后却全然没有重量一般,轻如鸿毛。听这女官的言下之意,她虽不懂云鲛纱到底是何材质,却是明白了它的珍贵。

她看向铜镜中的人影,陌生的容颜,正红的喜服,不觉失了神。

林氏端庄地笑着与女官絮语数句后,取过托盘上的凤冠为虞归晏戴上。铜镜中绝色的容颜竟与早逝的华氏有三分相似,尤其是那眼角眉梢挑动时似妩媚还懵懂的风情,林氏握住凤冠的手微微一紧,眼底隐有阴郁闪过,但不过片刻之间便恢复如常,笑盈盈地为虞归晏戴好了凤冠:“圣上隆恩,喜服真是合适极了。”

“有劳母亲了。”虞归晏柔柔地笑着,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

铜镜昏黄,林氏又掩饰得极好,虞归晏自然没注意到她那一瞬间的失常,她只是下意识地排斥林氏罢了。可林氏是乔尚书的正妻,便当得起她母亲的名分,为她正衣冠,她若是此刻发难,只会教人觉着乔二姑娘不知礼数的,果真是个才恢复心智的。

她目光沉沉地望着昏黄的镜中,出嫁之前,她势必要让林氏再没资格当她的母亲。

女官又絮絮与林氏寒暄着,虞归晏偶尔闲絮一两句,大多数时间却是在走神,直到一声低低的“母妃”不知从何处响起时,她蓦然回了神,旋即下意识地略微转了视线去瞧寒暄的两人,却见两人毫无异状,连侍奉在室内的丫鬟也似乎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一般纹丝不动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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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离开时,虞归晏告诉他,顾玄镜生性多疑,他越是夜里来寻她,越是容易被怀疑,白日里大摇大摆地出宫,反倒可能不那么容易让顾玄镜起疑。

于是顾闻祁乖乖地听了虞归晏的话,等魏王妃离开后,挑了一个不远不近的日子来乔府寻她,可他却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看见这样一幕。

记忆里的母妃偏爱素雅,从未穿过任何颜色艳丽的衣衫,如今着一袭正红古朴裙衫,头戴华丽夺目的凤冠,眉眼微动间,发髻间的金步摇亦随之微微晃动,摄人心魂。尤其眉心缀了一尾淡金凤凰,更衬得她端庄之余,妩媚娇柔尽显。

顾闻祁看得一愣,心间升腾起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未娶过妻,却也知道如今虞归晏这一身乃是女子出嫁之时才能穿的喜服。

往日里,他虽记得虞归晏现如今的身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婿,亦知两人婚期将近,可却从来没有哪一刻如同亲眼看见她穿着一身喜服来的冲击更大,清晰地提醒着他,母妃回来了,可却又要嫁与旁人了,她再不是他的母妃,也不可能日日夜夜在他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