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声一转头,见无垠走了上来。
他一跃,坐上了提,在她旁边静坐了一会儿。
「对不起…就这么把摊子丢着,阿李找我么?」歛了歛神,她勉强一笑,转过头瞧他。
无垠迎上她一双淡淡含愁的眼,定了定心意,道:「阿禾…,我想,明日就去找辰堂主,请他让我入盟。」
「当…当真?」她有些惊奇的睁大了眼。他先前对入月盟很是反感,怎地忽然改变了心意。
「我想入盟,领个正经的职。」他笑了笑,道:「前日那神仙似的老头儿不也说了,要我投军。」那老头儿给的四两银,隔日化作了无垠给出去的四十个铜子儿。老头儿半点不欠,送了他五套阵法,无垠总觉得,似是天意。
「而且…,我想娶你,阿禾。」他说得甚是直当,登让夏怡禾傻愣了眼。「我不想让你委屈。」
他那么温柔说着,竟好像很认真。那娶字盪在她心头,她有些震动。但…她虽喜欢他,却不觉得他能改变什么。
她有点悸动,却又害怕。若作不了主,还是…别容自己忘情的好。
「无垠…你还是别说这种话,你既有了去处,我们…日后不见面的好。」她低下头,跃下了河堤,道:「我…去卖扇子。」
她说着,忙跑了开,不想让他看她打转的眼泪。
她一股脑儿往城心奔走了一会儿,无垠却跟了上来,默默走到她身旁。
「你…跟来做什么,我们不说好不见面了么?」
「没人和你说好。」他淡淡道。又扬手晃了晃那一小篓扇子,道:「何况…,你两手空空,要去卖什么?」
夏怡禾一楞,她跟只想着离开,还真什么也没带上。「那…谢谢你了,给我吧。」
无垠一笑,道:「自然不给。走吧。」
他们上下了几座拱桥,这处的行道上,男子翩翩,玉树临风,女子婷婷婀娜,釵饰繁丽。坊间不时飘扬丝竹之声,临江弹唱小曲。
她如常走到一间面河的字画舖子。这家大伯大娘好,喜爱她的扇子,常让她将东西搁在门前案上摆,不收她一分钱。有时,还会在收摊时一次买断她的团扇。
「呦,这不是阿禾么?」不远处的女子,似是欢快地喊了一声。
山青寧走了上来,后边儿跟着辰颺。
「少爷,少夫人…。」夏怡禾微屈了屈膝行礼,瞥见两人锐利的眼神,又低下了头。
山青寧拣了拣她的扇子,递到辰颺眼前挥了挥,道:「阿禾这扇子着实好看,瞧她忙活儿的手,还能绣这花样,夫人调教得挺好。」
辰颺淡淡一笑,道:「我瞧你绣得更好些。」他拿过扇子,转了转,道:「听说你哥哥招亲,娘聘礼都备了。既攀上了大户,不必要在这拋头露面,带了个没出息的邋遢男人,人见了,只背后议论你和辰光。摆摊摆个没完,人还以为我辰家苛待你。」
听他一翻冷嘲热讽,夏怡禾皱起了眉,低下头道:「阿禾好手好脚,平常就是这样摆…,还没听哥哥说什么,怎好忘了本分。」她今日心情本差,让辰颺一激,竟升了点火气。辰家帮了她不少忙,让他们讲讲也就算了。他们却连无垠都要欺侮。
她头虽低,话也说得轻柔,在辰颺听来已是不可置信。「养了条狗,你倒学会还嘴了。」
夏怡禾一僵,小小双手紧捏着一把扇柄,轻轻道:「少爷若是不喜欢阿禾这扇子,不如搁回来,那白绢挺容易弄脏的。往前走些有戏台有舞伶,想必少夫人也有兴致。还请少爷回去一併让夫人把亲事退了,少见到阿禾,您也自在舒心。」
不知怎么的,她生了胆开罪辰颺,要是辰家不悦,就是哥哥想逼她自也不成。
「呦?」山青寧听傻了眼,怒道:「辰光脑子是坏了么?迎她回府,让她气死不成。走吧,别搭理她。和娘说去。」
辰颺冷冷一笑,道:「看来,我娘这人是白养了。」
山青寧拉了拉辰颺,两人冷瞪了她几眼,起步离了摊。
「你今日倒挺兇。」无垠笑了笑。
「你笑什么…,人家说你没出息,你也不吭声。」她一阵气恼,颓坐在板凳上。「这下可好了…瞧我刚都说了什么。」
以往,再大的委屈,想起辰夫人,她吞也吞下了。如今一番气话出了口,她不免又有些愧疚。要不是辰家相助,她如何能是今日的夏怡禾。
望着那团扇,她怔怔出神,默默转起两框泪水。这扇子,还是暮樱手把手一针一线教她,替她批了素扇绣线,让她赚这工钱。
无垠自然知道,她是因为他,才寧可得罪辰家。他虽暗有些高兴,却也不捨,又有些歉然。
「阿禾…等我,好么?」无垠坐了下来,转过她身子,凝望着她,道:「我…,一定尽快给你消息。」
他的眼神,他的话声,似星光,在她晦暗的心里,点起了一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