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军连连点头。
师长道:“结案了。”转向张政委,“板凳递这么快,不怕我走了,他给你穿小鞋?”
张政委忙把小马扎收回去。
师长朝段芬芳走去,冲孩子拍拍手,“喊伯伯。”
小孩睁大眼睛打量他,眼中尽是好奇。
师长转向周建军,“看到没?孩子跟我不熟,都懒得张嘴。周建业不止教一次。”
林和平问:“周建业,你偷偷教几次?”
“我没偷偷教。”周建业脱口而出。
师长立即说:“光明正大的教。想要个孩子,你不会自己生?”
周建业不禁瞥一眼林和平。
林和平不明白,对上师长的打量,轰一声,脸通红,立即躲到房里准备晚上吃的菜。
师长小声问周建军,“怎么回事?”
“厂里忙,不能兼顾。”周建军压低声音说。
师长心说,那就让老人带。一想到他老领导六十多了,还在首都,不好到处走动,把催生的话咽回去,然后让周建军一家去他家。
周建军上次过来,师长开会去了。俩人多年不见,也没同他客气。
他俩走了,林和平准备的汤圆也没剩下,全进周建业肚子里。
吃太多的结果就是,林安宁和林宁宁坐小马扎上看电视剧,周建业靠在床头,林和平给他揉肚子。
林宁宁偶尔回头看一眼,他姐夫舒服的眯上眼,不禁摇了摇头。
周建业道:“羡慕?”
林宁宁微微摇头,“我算是知道姐为啥不想生孩子。”
周建业心说,你姐担心生出个不孝女,“没钱没房,生了没地儿养。”
“才不是。”林宁宁道,“因为姐照顾你一个已经很累,不想再给自己增加负担。”
周建业不禁转向林和平,问道:“他什么意思?”
“你对他太好,把他惯的不知天高地厚,连衣食父母都敢调侃。”林和平实话实说。
周建业拿开她的手。
林宁宁拔腿就跑,结果跑太快,砰一声,撞到半开的门上,顿时疼出生理性泪水。
周建业乐得大笑,结果笑的肚子疼,哼哼唧唧让林和平再给他揉揉。
林安宁见状,待不下去,拽着林宁宁回招待所。
林和平送他俩到门口,关上门就忍不住叹气,“你不能给他俩做个好榜样吗?”
周建业心说,我都没嫌你弟弟妹妹没眼色,大半夜了还不回去,你还好意思嫌弃我。
撩起眼皮看她一下,周建业掀开被子钻进去,拍拍身侧,“我更想给儿子做个好榜样,生吗?”
林和平蔫了。
周建业伸手把人勾到床上,“其实现在也不合适。”
“你在安慰我吗?”林和平面露狐疑。
周建业一边为她宽衣解带,一边说:“我爸妈肯定不能过来。你跟你娘闹成那样,肯定不好意思让她养孩子,也不舍得把孩子交给她。
“我们需要请一至两个保姆,保姆住哪儿?至少得在镇上买块地,盖一处二层小楼。宁宁他们暂时住厂里没问题。再过一年多,安宁毕业找个对象,平时回去再住厂里就不合适了。”
林和平想说安宁才二十来岁。一想现在是八八年,林安宁二十四,要是没上学,她这个年龄在村里都成老姑娘了。
忽然想起一件事,林和平不由地心虚,“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周建业道:“买好地了?”
“不是。县里和市里的两家店不是租的,是我买的。”林和平说完,盯着周建业的脸。
周建业笑了。
“你知道?”林和平忙问。
周建业道:“我猜到了。”
林和平想到他也知道以后房价越来越高,虽然到那时候他们都不在乎那点钱,可有能力不买,就不是她了。
林和平问:“也不生气?”
“我干嘛生气?”周建业道,“即便全是你的名字,可你我的证是真的。你敢离婚,我就敢起诉你。敢找野男人帮你,我就敢告他破坏军婚,让你俩净身出户。”
林和平的脸色骤变。
周建业轻轻捏捏她的鼻子,“吓到了?”
“我没想到……”长得浓眉大眼,看起来纯良可欺,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周建业把人塞被子里,“媳妇儿,我上辈子也不是白活的。”不待林和平开口,故意逗他,“我的智商能给咱儿子做榜样吗?”
林和平瞪他一眼,翻身背对着她。
周建业勾开床头柜,拿出一盒东西。
林和平震惊,“你还有心情?!”
“我是在给你个道歉的机会,别不识好歹。”周建业道。
林和平张了张口,抬腿就要踹他。周建业早有防备,伸手把她按住,“过了今日,我可就要收利息了。”
“想得美!”林和平推开近在咫尺的脸。
周建业道:“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伸手拉灭电灯。
次日,林和平被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睁开眼看到周建业在扫地,顿时万分烦躁,“一早扫地,你有病啊。”
“媳妇儿,八点了,再不起你弟弟妹妹我哥哥嫂子就来了。”周建业拎着扫把到门口,回她一句,林和平猛地坐起来。
匆忙穿戴齐整,拿着牙刷出去,周建军和段芬芳正好推门进来。
段芬芳惊讶,“和平怎么才起?”
周建业略微不好意思,道:“我昨晚吃多了,和平陪我运动累得。”
周建军忍不住说:“宁宁说我俩的饭也被你吃了,还以为他夸张。你是不是傻啊。”
“对,等一下别吃傻子做的饭。”周建业道。
周建军眼神询问段芬芳,他做的饭,能吃吗?
段芬芳担忧,估计无法入口,咱们还是去师长家凑合一顿吧。
周建业嗤一声,“白水鸡蛋和煮粥,我还是会的。”
“菜呢?”周建军下意识问。
周建业道:“咸菜。爱吃不吃!”
俩人转向林和平,他真会?
林和平点头。
俩人才敢抱着孩子进屋。
周建业气笑了,“来我家,还敢怀疑我。”
周建军不吃他这一套,“人性是自私的。”
林宁宁进门正好听到这句,看看面色不渝的姐夫,又看看闷不吭声刷牙的姐姐,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转向他二姐。
林安宁递给他个鸡蛋,“吃饭!”
林宁宁顿时明白,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姐俩还得去学校报道,因此十一点钟,林丰收就来接他们。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周建军和段芬芳得准备明天上课的教案,林丰收放下林和平他们,就送周建军一家去村小。
此时工人还没下班,从大路到车间那段安静极了,无需担心隔墙有耳,也无需担心外人看热闹。林宁宁就把憋了半天的话问出来,“大姐,昨晚是不是跟姐夫吵架了?”
林和平停下,“吵架?”脸上尽是疑惑,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想。
林安宁替弟弟说:“我们昨晚走的时候才八点。你平时最多睡八小时。没吵架,怎么可能八点才起来。”
面对弟弟妹妹目光灼灼地打量,林和平的表情不自在极了。
林宁宁认为她猜对了,“姐,昨天你躲到屋里,没听见那个师长又跟周老师说了一会儿话。我虽然也没听见,可是他俩的表情,肯定是说你不愿意。姐夫没因此跟你叨叨?”
林和平笑了,“我还当什么事。”
“这事还小?”林安宁看到她姐不以为意的样子,“姐,姐夫尊重你,我们都很高兴。但你也得想想大环境。”
林和平道:“大环境是计划生育很严,国家提倡晚婚晚育。”
“这只是其一。”林安宁宿舍里有六个人,其中四个有对象。林安宁虽然一心扑在学习上,但四个女生经常聊彼此的对象,她不想知道也不得不听。
听多了,林安宁才知道现如今十个男人有九个大男子主义。再一想她家虽然她娘当家作主,但洗衣做饭的活儿,她爹几乎没帮忙干过。
像她姐夫周建业那种事业上支持她姐,生活中一个洗菜一个炒菜,一个煮饭一个刷碗,一个洗衣服一个拖地,她的同学们听都没听过。
林安宁信誓旦旦保证她没夸张。室友们直呼,她姐运气真好,这么稀有的男人都能被她碰上。
如果林和平跟周建业的情况和周建军夫妇一样,林安宁绝对不会催生,而是跟林宁宁一样,给她捡个健康的孩子。
如果林和平打算丁克,林安宁也不会掺和。
林和平有想过生,却不趁着年轻生,也不趁着她姐夫期盼孩子的时候备孕,林安宁实在想不通,她姐执拗什么。
林和平笑着问:“还有其二?”
她妹妹真是出息了。
林安宁不禁皱眉,“姐,我没跟你开玩笑。你想想自打你和姐夫结婚,姐夫为你为咱家做了多少事。十个男人九个注重子嗣,就算唯一一个是姐夫,可部队里像姐夫那么大的,至少一个孩子。结婚早的两个三个,人家周末领着孩子在院里玩,姐夫会怎么想?就算姐夫没想法,姐夫出去买菜,碰到人家,人家会不会问?”
林和平道:“你姐夫心理素质强大,没事。”
林安宁简直无语,“姐夫强大就该受着?你平时教我们,什么有来有往才能长久,感情是相互的。你和姐夫之间,你付出了多少?”
林和平不禁转向他。
林宁宁见状,道:“大姐,你就是要骂我们,我们也要说。姐夫干啥教林林喊他爸爸?”
“故意气大哥。”林和平脱口而出。
林安宁提醒他,“那么小的孩子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喊清楚,姐夫知道正好大哥在的时候,林林会喊他爸爸?”
这话把林和平问住了。
林和平看着弟弟妹妹。
俩人抬头挺胸由着她打量。
“出息了啊。”林和平本该高兴,却笑不出来,“都敢教育我了。”
林宁宁脱口而出,“三人行必有我师。”
林和平噎了一下,不得不把昨晚周建业说的那番话,转换成她自己的,说给两人听。
“这还不简单。”林宁宁开口道,“你现在一边找地方一边去检查身体,一边盖房子一边跟我姐夫造小人,等房子盖起来,你有了,房子晾干,正好跟我外甥住进去。二姐,你说呢?”
林安宁点头,“宁宁说得对。”又担心她姐又找出别的理由,立即说,“大姐,我觉得你跟娘有点像。”
“我跟她像?”林和平震惊。
林安宁道:“一样固执!”
林和平张了张口想解释,她不是。
可是在她弟弟妹妹看来,再多解释都是掩饰,“厂里那么多事,你的工作没定,宁宁下学期高三,关键时期,万一我孕吐严重,撞上宁宁高考,你们觉得孩子能保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