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濛又叫了几声,却没人出来,她有些着急往前厅去,只见许郄坐在那里,小几上摆着些绢和竹条,她反应了一会儿,阿爷这是想要给她做个灯笼?
许郄满头大汗,似乎是搞不定的样子,许濛笑了,悄悄走过去,在许郄肩上一拍,道:“我道阿爷这是要做什么,今日清晨就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许郄丢开手上的东西,颓然道:“不成了,不成了,研究了一整天都没弄明白,眼下只有摸着铜钱上街去给你买了。”
许濛笑道:“人家做这个的工匠可不就是靠着这个吃一口饭,阿爷若是简单便做出来了,工匠们岂不是连口饭都吃不到了?”
许郄刚想说话,却听门外管家进来,道:“李樾公子到了。”
许郄放下手边的东西,道:“走吧。”
门外李樾的马车停着,见许濛她们出来,他迎上来道:“老师,阿妹。”
许濛笑道:“阿樾哥哥,阿爷说他也是好些年没看过洛阳的灯会了,我们一同去吧。”
李樾点头,道:“走吧,今晚人很多,我们要在外面下车,然后走路进去。”
一行人上了马车,李樾向外看看,只见街上的人都忙着收拾东西,要去参加晚上的灯会,李樾的目光扫过了墙角,平静无波地放下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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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许濛不太好意思说话,一直都是许郄和李樾在讲话,许濛偷偷掀起了马车的帘子往外看,只见天色渐渐暗下来,街上的人很多,手上提着一只一只灯笼。
“阿妹没有带灯笼出来么?”李樾道。
许濛和满娘正看着外面出神,不防李樾同她说话,许濛道:“阿爷是想要给我做一个呢,可惜没做成。”
许郄道:“看着不难,其实真挺难的。”
李樾笑笑道:“没事,一会儿到了坊市买一个便是。”
许濛接着往外看,忽见一驾马车似乎是擦着他们的车驾过去,微风一过,那马车的里坐着的男人露出了侧脸,许濛呼吸一滞,好熟悉的一个人。
太子,殿下?
许濛偏过头想要仔细看看,却还是目送那马车离开,一旁满娘见了道:“怎么了?看到谁了?”
许濛摇摇头,道:“没事,看差了。”许濛有些惊疑不定,是他么,应该不是吧,怎么会呢?
车马走的很慢,一摇一摇的,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李樾先跳了下去,接着扶着许濛等人下车,许濛见这条大路上都是车驾,往远方看,已经隐约能够看到一盏一盏昏黄的灯,连成一片,是黑夜中的一条灯河。
许濛捧起双手哈了口气,道:“真冷啊。”
李樾笑了,道:“我们往里面走,里面人多,灯多,吃的也多,一会儿再吃点东西,就不冷了。”
许郄点头,一行人往金市里面走,甫一进去,那空气中节日的热烈扑面而来,许濛带着笑,眼睛很亮,四处看去,只见金市中建筑高高底底,灯火通明,宽阔的道路上摆着许多摊子,很多货物都是许濛没见过的,路上行人不少,贫寒者有之,衣着织锦戴狐裘的人也很多,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许濛脸红扑扑的眼睛都不够用了,不禁赞叹,“好繁华的地界,阿爷,我们走过这么多地方,都没见过这么繁华的景象,书上说,洛阳是天下之中,真是不负盛名啊。”
许郄面上有伤怀之感,道:“上一次来这里,阿翁我才刚刚加冠,现在都是耳顺之年了。”
李樾的目光在这街市一寸一寸地划过,逐渐有些迷离,看着这里他想起了自己的故乡,江陵,那里是否也是这般景象呢,他的目光又转向了身旁的许濛,他贪婪地看着许濛,心中默念,阿濛,江陵之繁盛不输洛阳,你,会喜欢么?
许濛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还挂着笑,一抬头,只见李樾的神色有些凄迷,道:“阿樾哥哥,你怎么了,我们快走吧。”
一行人往里面走,摊子上的很多东西许濛都没见过,许郄心心念念要给她和满娘买个灯笼,所以就带着满娘往卖灯笼的摊贩那里去,许濛则被一旁一个摆着很多干货的摊子吸引了。
她拿起了一个鱼干,有点腥腥的,仔细看了看,道:“这是什么鱼,不曾见过啊。”
小摊贩是个中年男人,正要说话,李樾忽然道:“这是海鱼,这摊子上的东西多是海货。”
许濛虽然见过不少风物,却还是不曾见过海货,有些好奇,道:“你是从哪里来呢,这货物在洛阳少见。”说着许濛又拿起了一旁的玳瑁,道:“这个是玳瑁,我知道的。”
李樾含笑,道:“阿濛见多识广,这是番禺来的商贩吧。”
中年男人笑道:“二位贵人真是好眼力,摊上的东西都是番禺来的,这玳瑁成色极好。”
许濛把玩玳瑁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一旁李樾拿了些钱付给小贩,许濛这才反应过来,忙道:“阿樾哥哥怎么好破费,我来给钱吧。”说着就要掏钱出来。
李樾则抓住他的手肘,道:“不好,这金市中鱼龙混杂,你一个女儿家不要随便掏钱,叫人盯上就不好了。”
许濛一听李樾这话说得在理也就不抢着付钱,道:“好,等到回去了,我叫阿爷一并算给你。”
李樾却笑了,点点许濛的鼻子,道:“你呀。”
许濛有些不好意思,侧开脸,忽然感觉到有一道很是锐利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她茫然地望向四周,只见人来人往,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走吧。”李樾道。
许濛跟着李樾往前走,在人群中搜寻许郄和满娘的身影,稍晚了些,金市中人来越来越多,许濛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许郄和满娘,有些忧心忡忡,而身边人流很大,一直都是李樾在她身边护着她。
许濛用手捂住鼻子,道:“真冷啊。”
说着哈出一口白气,李樾见了,带着许濛来到一个小摊子前,这摊主长得很是高大,褐色卷发,高眉深眼,是个胡人,摊上卖的是烤肉。
许濛闻着肉香有些饿了,李樾见状给她买了些烤肉,切成小块包在油纸里,许濛捧在手上,大街上吃东西,还是不好看的,李樾见她不吃,笑道:“我们再往里面走,给你买些豆浆来喝,这个天气喝点热腾腾的豆浆,会好些。这肉啊,趁热吃,凉了就腥了。”
听李樾这样说,许濛从那油纸包里面拿了一小块肉出来,放到嘴里,这炙烤后的肉放了些胡人惯用的香料,外面酥脆,里面鲜嫩多汁,可是有点烫。
许濛长着嘴哈白气,不住道:“烫,烫。”
李樾见许濛嫣红的小嘴张着,一双眼十分水润,他不由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些纵容的宠溺,他忙将手上的丝绵帕子拿起来,放在许濛嘴边,道:“烫就吐出来,快点,烫坏了嗓子可怎么办?”
许濛看李樾,只见金市灯火中,他清隽的面庞泛着柔和的光,许濛看着帕子,觉得就这样吐出来不好吧,这,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