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濛怕,却咽了口水,断然道:“去,妾的夫君要去,妾的孩儿要去,妾自然要去。”
“你很勇敢。”陈昱道。
许濛摇摇头,道:“不,妾只是面对一点小小的挫折罢了,殿下才是真正的勇敢。”
陈昱哭笑不得,“你啊,不要拍马屁了。”
二人略坐一会儿,陈昱便吩咐车驾回玄武坊去,车马行进,许濛见陈昱眼下的青黑,道:“殿下,请殿下保重身体,好么?”
陈昱逗许濛,道:“怎么,怕孤挺不住了,护不住小彘和阿苍还有你。”
“才不是呢,妾是真的想让殿下好好的。”
陈昱笑着摇头,车驾停住,陈昱道:“去吧,阿濛。”
许濛欲言又止,想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可是又不知该怎么说,她点点头,准备下车,陈昱忽然叫住了她。
“阿濛。”
许濛转身,只见陈昱道:“你要信我。”
许濛迟疑一瞬点点头,下车,她看着车帘慢慢落下,将陈昱清隽的身影掩住,车夫将马车向前赶,许濛目送车驾离开。
就在车驾快走远的时候,许濛忽然咬了咬嘴唇,她飞奔过去,道:“等一下,等一下。”
陈昱出声叫车夫停住马车,他撩起车帘,只见许濛快步跑来,脸上挂着红晕,长发濡湿,脸上都是雨水,她气喘吁吁地来到马车一边,低声道:“妾上巳节在洛水畔救得一个佛泉庵的小尼姑叫妙圆,她说,她说,先靖宁公主她没有死。”
这话说得很快,许濛说完了忐忑地看向陈昱,只见陈昱略一沉吟,道:“孤知道了,阿濛,这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能再说出去了。”
许濛点点头,陈昱道:“别怕,没事。”
说完,陈昱放下了车帘,许濛望着那车驾缓缓离开,内心奇异地平静下来,即便是两月后的豹苑之行,也不是那么让她害怕了。
第41章 祭拜
司空庞呈已死,眼下要做的就是便是下旨追封,他是自高祖起事时就跟着的老臣,也是现在魏帝的老泰山,多年理政,劳苦功高,他身后的丧仪自然需要好好操办一番。
陈昱如往常一样等在宣室殿门口,便是连他身边的高景都捏了一把汗,如果今天陛下再不召太子入内,那可怎么办,陈昱看起来波澜不惊,似乎全无这样的担忧。
他望向宣室殿的大门,眼中仿佛没有那扇闭合的大门,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能进去的。
站了半刻,高景有些紧张,嘴唇发白,他人微言轻,实在不明白陛下意欲何为,这些都是高景完全想不通的。
主仆二人站了一会儿,梁琥推门出来,朝着陈昱躬身道:“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陈昱道:“走吧。”
陈昱入殿,只见里面陈晟正坐着,看上手魏帝,脸色红润,精神不错,好像刚刚陈晟说了什么,魏帝脸上还带着些笑意,陈昱道:“父皇。”
魏帝摆摆手,道:“庞呈的丧仪就由你和阿晟去吧,带着朕的手谕。”
“诺。”陈昱接过了梁琥拿来的手谕,还想说话,却听魏帝道:“行了,朕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陈昱和陈晟拱手下拜告退,魏帝望着二人退出的身影,终于脸色一白吐出一口血来,梁琥见了,忙上来道:“陛下。”说着从袖笼中拿出手帕,为魏帝细细擦拭,魏帝将梁琥的手挥开,道:“拿丹药来。”
梁琥面上带着些难色,道:“陛下,那道人说了,丹药一日一粒,多用无益。”
魏帝轻声重复:“拿来。”
梁琥没法子,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一只玉质的小盒子,奉上去,魏帝从里面拿出丸药,含在嘴里,气息慢慢平复下来。梁琥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魏帝,生怕让对方看出了什么端倪,他心中明镜似的,魏帝的身子早就大不如前了。
“洛水之事,查得怎么样了?”魏帝缓缓道。
梁琥道:“线索断在了藩王贡品那处,不过金吾卫中有人提及……”梁琥顿住了。
魏帝不动声色道:“说,接着说下去。”
梁琥一咬牙,道:“有,有人窥伺殿下行踪。”
魏帝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向梁琥,道:“何人,藩王,李婕妤,不,不对,太子?”
梁琥身子一软,跪伏在地上,道:“先,先庞后之人。”
这话说的,就差没指名道姓是太子了,魏帝合上了眼睛,半晌一言不发。
梁琥跪在地上,身上颤抖着,魏帝对太子陈昱的态度转变,梁琥都是看在眼中的,他也不明白,这是何苦来哉,陛下原本不是个会无端猜疑的君主,可是现在明显实在猜忌和提防太子,又扶了燕王陈晟起来,储君的地位不稳固,这是会动摇国家根基的,先前陛下身体康健,还可以看做是为了小儿子陈晏打算,可是陛下这身子怕是等不到陈晏长起来了,联想到隐约查出的洛水遇袭之事,梁琥心中一颤。这宮墙之内,动乱将起,梁琥是个阉人,不过求个余生苟活罢了,他该早为自己打算了。
魏帝颓然道:“下去吧,朕要一个人静静。”
梁琥应声退下,他临出门的时候回望了殿内,只见魏帝的身形隐没在黑暗中,再不复昔日英姿,梁琥心中大叹,难道都是为了那个女人,陛下这是怎么了?
皇帝,享无上尊荣,受万千孤独。
宣室殿外,陈晟道:“论理庞司空是我的叔祖,拜祭一二也是应当的。”
陈昱道:“孤多谢阿兄的惦念。”
陈晟一拱手,道:“先行告退了。”
陈昱点头,目送陈晟离开,陈晟心中微嗤,陈昱如今的境况还是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倘若他日他从太子的尊位上掉下来,可不一定是什么样子呢,陈晟按捺住心中的兴奋,若真是有那一天,他很期待。
陈昱在宣室殿石阶上远望,只见阳光照在琉璃瓦上,泛着金色的光芒,他眯眯眼睛,这个地方这样的景象,他都看过无数次了,从前不觉得厌烦,现在却觉得有些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