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陈晟说话,陈昊带着人便气喘吁吁过来,他身上狼狈极了,脸上还有擦伤,手中拿着□□。
双方一照面都愣住了,接着,陈昊神色阴沉,似是想到了什么。
陈晟看向陈昊,悠悠道:“大哥急什么,左右不是我们把老虎引出来的,也不知伤着太子殿下没有。走吧,都往父皇那边去了,我们也要过去才是。”
陈昊听陈晟这样说,老虎忽然跑到太子身边了,他一咬牙,真是倒霉啊,他哪儿来的胆子这种时候跑来撩拨太子殿下,他不过是觉得在包围圈中行猎没什么意思,便往密林深处去了,谁成想追着一只豹子,却惊动了老虎,这老虎叫他们赶着又碰上了太子。
世间的许多事,是必然性与偶然性的综合结果,就是这么巧,就是这么命中注定。
陈昊没说话,急急忙忙往前赶,心道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心中对那只老虎愈发恨之入骨,既然是他陈昊捅出来的篓子,自然需要他陈昊来填,他陈昊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陈昱这头,人与虎都跑到了营地前面,羽林卫围着老虎,多用弓箭□□围杀它,老虎虽受了伤却凶性不改,连连将几名羽林卫毙于掌下。
这动静很大,魏帝也叫惊动了,此次围猎没带女眷,都是他们陈氏皇族子孙以及一些姻亲子弟,见了这样的热闹便都从帐篷中出来,看着羽林卫杀虎。
那林中百兽之王现在不过困兽犹斗,垂死挣扎,魏帝见老虎虽凶猛却叫羽林卫合围,半点都施展不开,只能让这些脆弱而渺小的人类伤害他。
不知想到了什么,魏帝眼神骤然阴鸷。
此时,只见陈昱将许濛放下来,许濛找了个角落开始吐,陈昱则坐于马上,端起了手边的弩箭对准老虎的另一只眼睛,他微微一眯眼,手指动了几下,弩箭破风而出,射中了老虎的另一只眼睛。
只听老虎惊天怒吼,魏帝身形一震,他觉得那支□□就像是射在了自己身上。
陈昱置身战团之外,又射出了几支□□,每一箭都中了老虎极为脆弱的地方,渐渐的,羽林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陈昱笑了,那笑意中带着嗜血的狂热,一箭又一箭,老虎从怒吼到哀嚎,再到呻吟,他拼命想要找到谁在攻击它,可是它的两只眼睛都瞎了,什么都看不到。
老虎伏在地上,口中喘着粗气,众人目光中,只见陈昱下马,他衣衫整洁,浑身上下连颗草籽都没有,他那细长的手就像生来便是执笔的,他将□□递给了羽林卫,唇边微笑轻松写意,仿佛并不是杀了一只虎,而是在信步闲庭于朗风明月下。
场中人都呆呆的,许濛忘了自己的不适,只是抬头看着陈昱,陈晟等人赶来,见了这一幕也呆立当场。
只见陈昱来到那苟延残喘的老虎身边,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手起刀落,虎血溅在了陈昱脸上,却让那温雅变做了剽悍,他笑意不减,将虎头拎了起来,上前几步,跪倒在魏帝面前,道:“父皇,虎,已经死了。”
魏帝心口一痛,喉头一热,便感觉嗓子痒,他喉结微动,脸色涨红,梁琥见势不妙,将手帕递给魏帝,魏帝狠狠地咳嗽了几声,他迅疾地掩住了手帕,嘶哑笑道:“好,好。”
随着魏帝的夸奖,场中人皆欢呼起来,陈昱静静地看着魏帝,魏帝则回望自己这个儿子,魏帝在看二十岁的陈昌,太子在看五十岁的陈昱。
梁琥接过了魏帝手中的手帕,只见细白的绢布上,一抹惊心动魄的红,似是烫伤了他的眼,他匆忙将手帕放进袖笼。
第48章 来人
是夜,猎虎的激情逐渐褪去,善察言观色者才发现,魏帝脸色很差,一群人草草将猎物料理了,便四散离去,回了自己帐中休息。
许濛今天折腾得不轻,她喝了点汤,回来就忙着洗漱,躺在榻上,整个人陷在软枕和兽皮中,山里的夜晚还是太凉,许濛身上裹着羊毛织成的毯子昏昏欲睡。
恍惚间,似乎是陈昱回来了,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见陈昱坐在榻边,陈昱道:“阿濛,你今日吐得太厉害,我叫人给你熬了些汤药,喝下去胃里会舒服些。”
一碗褐色的汤汁,许濛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道:“不,不要,好臭。”
陈昱笑了,摸了摸许濛贴在脸上的头发,温柔地诱哄她,道:“喝吧,喝下去会舒服很多的。”
说着陈昱居然亲自动手,舀了一勺药吹了吹,喂进了许濛嘴里,许濛第一口喝这药就觉得想吐,真苦啊,将她七分困意去了三分,她忙接过来,自己吹药,嗔道:“殿下,哪有这样喝药的,真是的,苦死了。”
说完许濛见陈昱身上穿得整齐,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陈昱的贴身伺候的宫人,可是却鸠占鹊巢,睡在他的榻上,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啊,可是床很舒服,许濛不想起来。现在她也不怕太子殿下了,好像也没有从前那么恭谨了。
陈昱看着许濛咕嘟咕嘟把药一口喝完,一抹嘴,伸手道:“殿下,蜜饯。”
哎?陈昱有些愣住了,他哪儿伺候过人,哪有这么周全,能把药端过来就是最大的进步了。
许濛撇嘴,有点失望,打了个嗝,全是药味,“殿下连蜜饯都没备好便要让妾喝药,真的好苦啊,满嘴药味。”
怕是这二人自己都没察觉,这样朝夕相对,他们之间更亲密了许多,许濛这种不自主的撒娇也变多了。
陈昱见许濛不太高兴的小模样,笑了,只见许濛还要说话,陈昱便先下手为强,堵住了许濛的小嘴,陈昱扣着她的脑袋吻她,吻着吻着忽然没忍住笑了。
许濛张大了眼睛,也不知陈昱这是怎么了,只听黑暗中陈昱低沉的笑声。
“下次你再瞪着孤,孤就……”话没说完,陈昱顿住了,把接下来的那些话都咽了下去。
许濛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刚忘记闭眼了。
“殿下要做什么?”许濛刚睡醒,又被逼着喝了一碗苦药,正是心里有点小闷气的时候,追问道。
陈昱却撇开了话头,道:“不做什么,快睡吧。”说着按着许濛的肩膀让她躺在榻上。
许濛裹着羊毛毯子,她如果半途中醒来是不那么容易睡着的,她以为自己应该要过很久才能睡去,可是躺了一会儿,便觉得困意上头,累极了,仿佛这么多天的疲惫都在这个时候散发出来。
“殿下怎么不休息?”
“孤还有事,你先睡吧,过几日去秀云峰看日出如何?”
许濛困得迷三倒四,喃喃低语:“好。”
陈昱见白色的羊毛毯子里,许濛正酣睡,脸上带着幸福的红晕,就像是在做一场美梦,他不由笑了,接着甚至自己也惊讶于自己的笑容,他摇摇头,将许濛露在外面的手臂放了进去,他起身,整理衣衫,再不复方才的温情模样,那雍容与尊贵就像是一张套在外面的皮,将他密密地裹住。
黑暗中,他把许濛床榻上的帐子放了下来,来到正对着帐篷门的蒲席上,坐了下来,他没点灯火,端坐于黑夜中。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门叫人掀起,小小的昏黄的灯笼映照下,是高景,他让开了位置,有两个穿着兜帽的人走进来。
高景将灯笼熄灭,走到了陈昱身边,低声道:“殿下,他们来了。”
陈昱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水润的光泽,他看向那两个人,只见当先者将兜帽取下,露出一张娇媚而熟悉的面庞,眉角小痣与那桃花眼构成最潋滟的风情,她曼声道:“陈昱,呵,堂弟。”
陈昱端坐,却不做任何反应,那女子见了不由着恼,似笑非笑道:“怎么,等着我陈婧给你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