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娘将信将疑熄了房中的灯,又凑了过来,只见画上,那河水中一条沉船,似乎是用着什么特殊的颜料绘制,在黑夜中微微闪着绿光。
“这个颜料是荧光的呀。”满娘道,“难怪开着灯看不到呢,一条沉船,为什么呀?什么意思?我以为要写行字呢,凶手就是谁谁谁。”
满娘这厢还纳闷,陈姝看了看那条沉船,又看了看一苇道人的印章,她合了卷轴,道:“这下都能串起来了,都是老熟人啊。”
哎?满娘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好么?
陈姝起身,走向了大门,她推开了门,只见外面月朗风清,她笑道:“走吧。”
有好戏看了。
第79章 皇庄
陈昱的处置一下,孟婕妤和卢后倒是偃旗息鼓,可是皆是表面上看着平静,内里则是波涛汹涌,不说陈熠那里,他日日进学都能感觉到底下的人在这三位皇子之间目光流转。便是许濛宫中,小宫人们一个一个都能隐隐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
春耕将至,眼下宫中第一大事,便是要去皇庄上行春耕礼,有劝课农桑之意,美人以上的妃嫔都要跟着去,那时候孟婕妤和皇后也要出来,倒是一场大戏要开锣了。
许濛傍晚接了宣室殿的宫人传信,说陈昱今晚要过来,许濛备上了酒菜,等在殿中,陈姝和陈熠也在,二人一起玩的游戏便是满娘发明的五子棋,高手对决,二人颇有难舍难分之意。
“你们下了好久啊。”满娘进来,放下了东西,探过头来观战。
许濛见满娘进来,她道:“阿满,你冬日里腊制的肉怎么样了,可以吃了么?”
满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膳房搞了几条肉回来,在撷香殿小厨房里腊制好了,为了做这几条腊肉,她还翻了些典籍,实验了很多次,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现在倒好了,肉还没成,就有人惦记上了。
满娘无奈道:“阿濛,为了这几条肉,我天天就忙着和老鼠啊猫咪啊斗智斗勇,多不容易啊,现在倒好了,你就先惦记上了,你啊,亏什么都亏不了这张嘴。”
许濛笑了,道:“好了就要说哦,我早就想吃了。”
满娘道:“到时候水煮了之后把多余的盐分煮掉,一定很好吃。”她在现代也就是下个青菜面的水平,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连烧柴的灶台都能用上了,做点菜更是不在话下,作为穿越女,还是凭借自己的厨艺,稍微小苏了一把。
二人笑开了,其实在宫中还是不方便的,若是在家里,想吃什么都能弄来吃,在这里束手束脚,生怕别人多说了两句,有了不好的影响。
陈昱掀帘进来,只见室内气氛很好,他笑道:“说什么这么开心。”
许濛等人见了,起身下拜,陈昱道:“快起来吧。“说着上来同许濛执手,看了看陈姝和陈熠的棋盘,道:“阿姝倒是一心求胜,阿熠寸步不让,你们僵持了这么久,再下下去也难分胜负。”
陈姝看了陈熠一眼,道:“我不用阿兄让我,阿兄只需要陪我玩就好了。”
陈熠有点无奈地看了陈姝一眼,他可是非常了解自己这个妹妹,若是他让了她,她才是要不服气呢。
陈昱笑了,道:“你们自出生都没出去看过,这次行春耕之礼,便到皇庄上去玩耍一番。”
陈熠还没说话,陈姝眼睛倒是先亮了,她道:“父皇,你说的是真的,要去皇庄上,真好啊。”
许濛都没太见过陈姝这样兴奋的模样,她也笑了,道:“说来阿姝和阿熠真是哪里都没去过,我倒是常常同她们说起大魏的山川河海,只是坐在这小小的宫室中,哪里比得上亲眼所见呢?”
陈昱听许濛这话神色一黯,他总觉得许濛也许怀念的还是从前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他笑道:“嗯,这次去玩吧,也帮阿父看看他们底下的人打理农庄是否经心。”
满娘在一旁,倒是觉得陈姝的兴奋来得莫名其妙,她怎么觉得,这次去皇庄会发生一些事情,所以陈姝还挺期待的呢?
时间稍晚些,陈昱、许濛还有陈姝和陈熠一起用饭。饭后,两个孩子都准备回去休息了,陈姝现在长大了小时候那种缠着母亲坚决不离开的情态,现在再摆出来才真是羞耻呢,所以只能离开了。
孩子们走后,陈昱见许濛手上拿了本书,这几年二人相对,多是这样,许濛言谈之间少了真诚,更多的是恪守礼教。陈昱抽掉了许濛手上的书,道:“你让朕去查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
许濛道:“陛下说的是,阿姝的事。”
陈昱点头,道:“朕把周边的人细细查过了,那日园中打晕那两个宫人的人其实并不存在。”
许濛有些疑问,道:“这是何意?”
陈昱道:“那第一个过去的宫人假装那里有人,引第二个人去,打晕了她,自己也伤了自己晕倒了。”
“这二人皆是我撷香殿中的人,妾平日待她们不薄,为何要这般行事。”
陈昱摇头,道:“那人已然自尽,不过有人查出她曾经同高娙娥宫中的宫人有来往。”
许濛皱眉,暗道难道真的是高娙娥,高娙娥用这种手段,差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谋害陈姝的罪名安插到卢后和孟婕妤身上,而许濛与这二人也将是生死之仇,这样做,的确能够很大程度挑拨宫中高位妃嫔之间的关系,等她们三人斗完了,才会发现,高娙娥和大皇子就已经成功上位了。
一个公主的性命罢了,古往今来,这皇宫中夭折的孩子也不知有多少。
陈昱见许濛陷入沉思,他忽然道:“此事只怕没这么简单。”
难道不是为了储位,许濛抬头茫然地看着陈昱,陈昱道:“朕这些时日命人彻查了高氏,倒是发现了一些高氏之密。”实际上若非陈昱前世栽在了后宫女子身上,他应当也不会疑心到高氏身上。
“庆山书院在前朝时最后一位山长是秦氏姻亲,高氏的祖父师从一位姓李的大儒,那李婕妤用李姓,不是没有缘由的。”
陈昱的话如同惊雷落在了许濛耳边,她抬头道:“李姓?是了,李夫人,李樾,李婕妤,原来用李姓有这样的缘由。”
“那人是秦王的幼子,是以高氏的祖父便是秦氏之人的学生,当年秦瑶离开洛阳还有一些秦氏之臣逃走高氏的祖父也帮了不少忙。这些事高氏之人隐藏得极深,即便是朕的人也不过是大概查出来了些蛛丝马迹罢了。”
许濛道:“您的意思是,高娙娥不仅仅是为了储位,更多的是想要引起陈氏内乱,说来这样的手段其实同那李婕妤的手段颇有相类,都是通过挑动内部纷争开始,意图谋划内乱。”的确如此,陈昱与先帝之间的父子相决,陈昱兄弟相争,包括现在的后宫之争,其实都是踩中了宫中人为了权势互相争斗的弱点,通过搅乱局势让他们互相消耗,谋可趁之机。
“祸起萧墙,怎能不乱?”许濛感叹。
同样的手段,不同的人,你却不能不说高明,只因她的确稍稍动作,便踩住了痛脚,因为这就是人性的弱点,是皇宫这个大漩涡让每一个人都无法逃离。
许濛忽然道:“我不明白。”
陈昱垂眸看她,轻声道:“阿濛,你不明白什么。”
许濛恍然的目光逐渐坚定,她道:“陛下为何要同我说这些呢,陛下你难道忘了,我祖父也曾是庆山书院之人,他更以作为庆山书院的一员而自豪,陛下难道不怕,我也是同情秦氏之人?不怕阿姝之事,只是个苦肉计?李婕妤杀子,前事历历在目,陛下,你须知阿姝,是个女儿,我若是……”
“阿濛。”陈昱喟叹,忽然将许濛搂在怀中,许濛愣住了,她趴在陈昱怀里,只听他强健的心跳声传来,“阿濛,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庆山书院与秦氏说来是两码事,我也不是先帝,坐稳这皇位的确需要杀人,可是为了这件事死去的人已经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