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1 / 2)

天成荣华 千秋尺 2642 字 6天前

那双眼睛忽然一弯,露出点点笑意:“怎么,怕我吞了你的产业?”拖长语调,“你妹去过我的私库?”

还真没有。

沈青云收起笑容,正色道:“既然我已经担下罪名,不如就把事情做实……以我之见,岳父还不会到我面前来讨要罢。”

竟然半点生气责备的意思都没有。

这一刻,婧怡其实特别想告诉他,对任何人都不能纵容太过,否则迟早得上房揭瓦。

她心下不由暗暗摇头,罢了,往后还是悠着点罢。

面上就露出犹豫的表情:“妾身怕父亲将此事传扬出去,于您名声有损。”

沈青云看她一眼,摇头:“以常理推论,我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岳父诋毁我的名声,于他并无半分好处。”陈家如今依附沈家,料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得罪于他。

难道妻子不是这样认为,才将事情统统推到他身上的?

“不过,自文鼎候入阁后,一直在肃清官员贪污、官商勾结之事,”沈青云皱眉,“正是风口浪尖上,岳父在此时开铺子,只怕不太妥当。”顿了顿,“有些话,我也不防与你直说,岳父曾效力于黄阁老账下,黄阁老失势,党派中人或有贬谪、或有外放,唯有岳父,”看了婧怡一眼,“因着你我的缘故,不降反升,已招致不少非议。岳父为人犀利,行事又过于激进,多年来更结下不少仇怨,年岁渐长,其实也该想一想颐养天年了。倒是彦华,温和稳重,有君子之风,可惜还未能及第……罢了,此刻说这些为时尚早,我的意思,岳父此时不仅不能开铺子,在衙门时也须低调行事,少惹是非才好。”

婧怡点头:“妾身省得,只是父亲固执,又一生执着于仕途,只怕未必听得进人言。”

沈青云想起心腹之人传来的消息“夫妻离心、父女不和”,忽地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不几日,陈府传来消息,陈庭峰染疾,接连几日都向衙门告了假。

婧怡回去探望,才在陈彦华处听到消息……陈庭峰遇上了驸马都尉王旭。

大齐有律,尚主之人封驸马都尉,此生不再入朝。王旭科举出身,虽被钦点为新科探花,但既尚了朝和公主,此生本该再无缘于仕途。

据说,皇上为了给女儿女婿挣体面,曾有意封王旭为承恩公,却被其婉言谢绝,称“无功不敢受禄”。

今上感其气节,特开先例,命其效力于行人司。

行人司虽官职低微、并无实权,却掌传旨、册封等事,凡颁行诏敕、册封宗室、抚谕四方、征聘贤才,及赏赐、慰问、赈济、军务、祭祀,都会遣行人司官员出使。

说白了,这是天子近臣,最能摸到圣意的一批人。

第84章 撑腰

行人司近日与礼部一道筹备晋王大婚,因人手不足,特向各部抽调了些闲散官员。

陈庭峰便在其列。

听说这位陈大人很得王驸马的器重,常被单独召见商议要事,一待便是一两个时辰。

几日后,陈大人告了病,接连几日都未上衙。

“……父亲先还不肯说,我见他行动有异,晚间特意去了他老人家的房间,这才发现的……膝盖肿得老高,多处破皮、流脓,若不及时医治,怕往后会不良于行。但父亲固执,始终不肯问诊。”陈彦华忧心忡忡地对前来探病的婧怡道。

也是,膝盖淤青浮肿,一看便是久跪所致,别说大夫,便是常人也一眼即知。陈庭峰作为朝廷命官,又怎肯将此等耻辱示于人前?

“王旭与我家素有仇怨,如今他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际,想要为难父亲,大可光明正大,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和他作对?他却背着人偷偷行事,是料定父亲爱惜颜面,不会将此事公诸于众,”陈彦华看了一眼婧怡,“想来,他多半还是忌惮武英王府,毕竟,我们两家如今可是正经的姻亲。”

婧怡沉默。

陈彦华就长长叹了一口气:“父亲对母亲、对你做的那些事,我何尝不知,你们是我的挚亲,我心中何尝不痛?但身为子女,既不可置喙父母,更不能忤逆犯上,此乃孝道,”顿了顿,“退一万步讲,我们都姓陈,父亲若名声扫地,于你我又能有什么好处?何况,如今父亲伤重,再顾不上开铺子的事。待他伤势好些,我会劝他告老还乡,断不能叫陈家拖了你的后腿。到那时,只要妹妹在武英王府长长久久的好,咱们家就有富贵闲散的日子过,也算是皆大欢喜。”说着,站起身来,朝着婧怡深深一揖,“还请你看在父亲的生养之恩上,救他一救。”

婧怡没想到兄长会对她行此大礼,忙站起身来避让。

陈彦华神情诚恳:“妹妹,我一定会好生规劝约束父亲,不会再让他做糊涂事。他纵有千般不好、万般不对,总是血浓于水的生父,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王旭折腾啊!”叹息着,“若非病势沉重,也不会上请告假,他老人家毕竟年纪渐长,接连跪了几日,身心受挫、精神萎顿,连头发都白了一半,仿佛瞬息老了十年。为兄是怕他折在这上头……”

……

婧怡从陈府出来,坐车回到王府,沉默了一路。

又一个人靠在临窗大炕上做了半下午的针线,直至晚间沈青云回来,仍是神色郁郁。

沈青云见了便道:“这是怎么了?”

婧怡抬起头:“四爷和王驸马可有私交?”

沈青云走到贵妃榻前,拿起摆在上头的《九州志》,书是打开的,显然正看到一半。

他随意地翻了翻,发现书中有张花笺,夹在湖州府一页。

是妻子的故乡罢。

他将书原样放回去,淡淡应了一声,道:“他是朝和的夫婿,又在皇上身边办差,平日倒也有些交集,”走到婧怡身边坐下,“这位王驸马相貌绝伦、才情出众,做得一手好赋,前几日祭天,皇上所念之祭文即出自他手,又做《开明赋》,辞藻华丽,意境开阔,极尽歌功颂德之能。偏他出身贫寒,六艺不通,又下得一手臭棋,与皇上对弈常闹出许多洋相,惹得龙心大悦,赞他天然去雕琢,乃真性情也,”顿了顿,摇头笑道,“皇上何等英明,岂会不知他刻意献媚邀宠,只他阿谀奉承也做得光明正大、简单直接,反投了皇上的脾性。如今,他和朝和两个,是皇上面前最得意的红人。”

见妻子神色更加沉郁,复点头道:“是我,不过,这损招是他想的。”

既不打、也不骂,只背着人一味罚跪,细水长流的煎熬,说来不过是小惩大诫,只要陈庭峰自己不说出去,就无人知晓此事。

即便事情败露,王旭多不过得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声,便是将前尘往事捅出来,他也是被悔婚的受害人。

而陈庭峰一生追名逐利,视颜面胜过性命……王旭料定他会吃下这个暗亏。

……爱好体罚、阴险、小家子气,这路数确实有王旭的风格,和她们女子后宅的套路大同小异。

如沈青云,虽也智计百出,却都是大开大合的阳谋,婧怡相信这是他的授意,却非他的主意。

只她虽然心肠硬,却并非泯灭人性,亲生父亲遭难,明知罪有应得,到底不能拍手称快、笑逐颜开。

沈青云见她如此,以为是怪自己下手太重,解释道:“你父亲一颗心都扑在了书画痞子的事情上,若非叫他自身难保,怕很难打消他的主意……”

婧怡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掩住他的嘴:“妾身知道,”双目专注,凝视对方,“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