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正陪着蒋氏看松鹤堂的风水,哪个方位和哪个物件犯冲,哪些吉物发物该摆,哪些煞物凶物该去,说得高深莫测。
蒋氏听得极认真,她每说一句,就命丫鬟们一一照做,半分差别不许有。
等好容易重新布置了屋子,才各自坐定开始讲经。
令婧怡惊讶的是,不仅蒋氏与宁氏深通佛理,袁氏更是对各大经文要义熟记于心,说得头头是道,便是宁氏,也能偶尔插上两句嘴。
婧怡却不大信这些,对佛理禅意更是一窍不通,便一个人静静坐一旁,并不开口说话。
静云师太却将目光转向了她。
蒋氏见了,介绍道:“这是我家老四媳妇。”
静云师太扯了扯面皮,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却比哭更加难看,只听她道:“沈四爷也娶亲了么,让贫尼看看,是怎样一位绝妙人物。”说着,起身往婧怡处走了过来。
婧怡也站起了身。
静云师太走到她面前,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盯住她,半晌,忽然闭上了那只完好的右眼,只用覆有白膜的左眼看她。
方氏吃了一惊,脱口道:“师太竟要为四弟妹相面……您可是轻易不出山的,这偌大的武英王府,您还只为四弟相过一次面呢!”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各异,却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方氏这才惊觉自己言语有失,忙讪讪地闭了嘴,退到了一边。
屋里一时落针可闻,众人目光都紧紧盯在静云师太面上。
只见她在婧怡身前立了半晌,又绕着她转了两圈,忽然猛地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双眼齐睁,面露疲惫之态,人却松弛了下来。
蒋氏知道,静云师太的相面结束了。
静云师太出身名门,从前年轻时可不是现下这副鬼模样,虽说不上绝色倾国,清秀佳人总是有的。结果她家遭受雷击,从此瞎了一只左眼。
而泄露天机是要遭受天谴的……
静云师太为人卜卦批命,泄露了不知多少天机,才使她变成了如今模样。也正因如此,她这些年已鲜少为人相面了。
曾有人为水月庵主殿的佛祖像重塑金身,也未能得静云一卦。
能叫她破例的,命数定不一般。
想到这里,蒋氏露出一丝微微的笑,谈过半个身子,开口问道:“师太,我这媳妇的命数如何?”
静云师太:“此命格特异,只可说与四夫人一人。”
蒋氏的面色变了。
当年静云为年幼的沈青云批命,说他虽命理极贵,却克父克母,乃孤寡防人之命,且脑后生有反骨,有乱臣之相。
简直就等于点着沈青云的鼻子说他日后会成为一代奸佞!
便是这样的命数,静云师太当年也是当着沈穆和蒋氏的面直接说出来的。婧怡究竟是有什么样的命,能叫她如此忌惮?
尽管心中百般好奇,蒋氏却忌惮着静云师太,不好多加追问,眼睁睁看着她领着婧怡走出松鹤堂,神色阴晴不定。
……
婧怡和静云师太并肩走出松鹤堂。
静云目视前方:“四夫人不若请贫尼去梧桐院小坐一会,贫尼多年未见沈四爷,倒有些话想与他说。”
婧怡笑了笑:“师太请。”说着,向绿袖使了个眼色。
绿袖会意;领着随侍的小丫鬟放慢了脚步,渐渐就与前面二人拉开了距离。
静云师太没有回头,却仿佛知道身后发生的事,忽然开口道:“贫尼十多年前曾为沈四爷批过一次命,夫人可知是什么命格?”
婧怡摇头,依然没有说话。
静云师太看了她一眼,忽然咧嘴一笑:“贫尼又不是洪水猛兽,四夫人何必如此防备?”顿了顿,“四爷命格特异,武英王府讳莫如深,夫人不知也属正常。”
婧怡闻言,开口道:“似乎在师太这里,所有人的命格都是特异的。”
“自然不是,但贫尼只为天定之人批命。”说着,不等婧怡回答,已自顾说了下去,“四爷乃是克父克母、谋朝篡位的破军之命,将来必定会孤寡一生、遗臭万年。”
谋朝篡位!
婧怡脸色大变,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而且还是从京城人人信服的静云口中说出,这不是给沈青云惹来杀身之祸么?
可沈穆和蒋氏都活得哄好的,哪来克父克母一说?她刚想出言反驳,忽然忆起自己心中之猜测,不禁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
静云见她神色变幻,已猜到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本来,四爷的命数虽然极贵,却也不是什么好命,不过夫人嫁入梧桐院,这一切似乎有了改变,”望着婧怡,完好的右眼中射出异样光芒,“夫人命格亦十分贵重,乃罕见的凤凰之命……凤凰栖梧为祥瑞之兆,可使四爷之命贵而不煞,前途不可限量。”
婧怡沉默半晌,忽然启唇:“其实妾身以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妾身和四爷都没有师太所说大志向,亦不会去走那种路。”
静云却微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更何况天命自有定数,由不得夫人做主。”说着,目光在婧怡面上转了一圈,“夫人不信贫尼的话,贫尼却还要告诉夫人一件事……您脸色灰暗、眼角带煞,近日命犯小人,因果就应在今日今时。”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小路上急匆匆跑来一个人,青衣碧裙,却是碧瑶。
只见她手捧一双耳银壶,看见婧怡等人,忙上来行礼:“夫人!”
婧怡开口问道:“你这是上哪儿去?”
碧瑶笑:“夫人不是想用露水煮茶么,奴婢这就去花园子里采去。”说着,举起手中银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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