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袖早跟进来看清了一切,一颗心跳得擂鼓似的,也顾不上去看地上浑身抽搐的碧玉,三两步赶过来,脸色苍白:“夫人,怎么办?”
碧玉可是她们这边的人,四爷人事不省,万一有个好歹……
想着,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婧怡却极冷静,沉声道:“去请太医,另叫尤嬷嬷和红袖来,将这里收拾收拾。”
绿袖忙答应一声,出去传话,片刻后赶回来,用眼神示意地上的碧玉,低声道:“要不,将她交给尤嬷嬷处置?”
婧怡已将沈青云放平在榻上,站起身来,冷冷道:“不,请尤嬷嬷在这里照顾四爷,”看了一眼地上的碧玉,“给她披上衣服,拖去柴房,我有话要问她。”
……
婧怡拿着沈青云的匕首回到正屋,将那寒气森森的利刃放进妆台最底层抽屉,一个人呆呆坐了片刻,忽然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却比哭更难看。
她在妆台上翻找一会,拿了面西洋把镜,这是海运过来的舶来品,稀罕玩意儿,背后刻玫瑰花图案,前面装着玻璃样的西洋镜,同青铜镜面不同,这东西能照得人纤毫毕现。
是沈青云特地送给她的。
她将那把婧放入怀里,出门去了柴房。
梧桐院的柴房并不放柴禾,为的就是暂时关押获罪的下人,因此就是一间阴暗的空荡荡的屋子。
碧玉被披上一件白色中衣,如破布一样扔在墙角,浑身缩成一团,凌乱头发挡住头脸,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婧怡慢慢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将那西洋把镜扔到地下,淡淡开口道:“想不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死寂的身形开始颤抖,婧怡甚至听到了牙关咯咯作响的声音。
“你最好看一眼,再决定怎样回答我的问话。”
碧玉剧烈颤抖着,终于缓缓伸出手,将那把镜拿到手里,抬起了头。
满面血污之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自左眼眼角之下划过鼻梁直到右脸嘴角,血肉翻起,几可见骨,将她原本白如美玉的面庞活生生撕成两半。
“啊!”一声可怖的惨叫声,碧玉几乎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昏死过去。
她的脸,她最引以为傲的脸,她唯一的资本和筹码!
毁了,毁了!
婧怡眼中露出痛色,说出的话却冷若冰霜:“好好回答我的话,我就让人给你看伤。否则,你的伤口将流脓、长蛆,最后整张脸都会腐烂殆尽。”
碧玉哆嗦着蜷成一团,将脸深深埋进双膝之间,低声悲鸣着。
“最好不要哭,眼泪是咸的,流进伤口,极易造成感染导致疤痕加深。”
碧玉一僵,立刻停止了哭泣,只是背脊仍禁不住发颤。
婧怡别开脸,冷冷开口道:“你给四爷用了什么药,下在什么地方?”
良久,碧玉嘶哑的声音方响起:“合欢散,就下在茶水里。”
合欢散,催情药?可沈青云方才并没有那种症状呀。
婧怡一惊,难道他们两个已经……
“药哪来的?”
“荀大仙给的。”
“哪个荀大仙,住在什么地方?”
“水月庵边上,京城有名的神婆,是她将合欢散给我,告诉我只要下在茶水里,便能心想事成。”
婧怡神色更冷:“你并非京城人士,怎么会知道什么神婆大仙,是谁告诉你的?”
碧玉沉默了下来,半晌忽然抬头激动道:“夫人,是管妈妈,是管妈妈!是她故意告诉我什么荀大仙,是她陷害奴婢,要置奴婢于死地,夫人明察啊,夫人您明察啊!”
就算是有人挑破,脚长在你身上,总是你自己去找什么神婆,也是你给主子下药的。
婧怡闭上眼睛,神色凄凉。
是啊,又没有人说丫鬟一定就会对主子死心塌地、忠心不二。
更何况,她也从未对她们交付过真心。
她就是这样一个冷漠的人,又怎能怪别人同样无情呢?
地上的碧玉却仿佛抓到一线生机,忽然一把抱住婧怡的腿,哀呼道:“夫人、夫人!您就开开恩、发发慈悲,将奴婢给了四爷罢,奴婢一定会对您忠心耿耿,一辈子伺候您,为您当牛做马,下辈子结草衔环报答您!”顿了顿,又咬牙道,“奴婢的脸已经毁了,就算跟了四爷,也不会得宠的,奴婢只是想一辈子服侍您和四爷,求求您,就成全了奴婢罢!”
婧怡闻言,忽然笑了一声:“难道你以为,我是因为忌惮你的美貌才不让你做四爷的通房?”
碧玉抬起迷蒙双眼,满面血污之中露出“难道不是如此”的表情。
婧怡笑了笑,忽然压低声音:“告诉你一件事,四爷自小长于内宫,见过的美貌女子不知几何,如你我这般,在他眼中不过破流之姿,”顿了顿,“要叫男子对你死心塌地,光有美貌可不行。”
碧玉下意识问道:“那要什么?”
“总之不是投怀送抱,更不是下药,”婧怡望着碧玉,一字一顿道,“你说要对我忠心耿耿,是打算喝了绝子汤一辈子不生养?”不等她回答,又接着道,“就算你肯喝绝子汤,也不会成为四爷的通房。因为,四爷说了……他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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