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亲戚在他家帮过工的,我知道,是一位五品的大人。”
“那可了不得,我原还以为是哪家的公侯小姐呢,敢情是雀巢里飞出了金凤凰!”
“可不是,祖坟上都冒了青烟……”
婧怡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想,还真是有些扬眉吐气,难怪人人都要为着权势尊位争破头去。
马车拐进四巷胡同,远远见陈府门口候着一群人,待行得近了,便可见是陈庭峰、王氏、陈彦华、刘氏等人。
陈庭峰身旁还站着意料之中却情理之外的人……陈锦如、江临平、陈婧绮、江临宁。
“王妃,到了。”绿袖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紧接着,车帘被挑起,绿袖伸进手来:“您小心脚下。”
婧怡就着绿袖的手下车。
陈庭峰看得分明,领着身后众人就拜下身去,口中呼道:“给王妃娘娘请安。”
大齐礼仪遵循先国礼而后家礼,婧怡如今贵为摄政王妃,受陈家人这一拜理所应当,但父母有生养之恩、兄嫂有手足之谊,她若为自己的贤名考虑,此刻就该迎上前去,扶住陈庭峰才是。
但她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看着曾经的家人匍匐在自己脚下,才上前两步至王氏面前,将她扶了起来,又对陈彦华道:“快把大嫂扶起来。”
刘氏怀胎已经足月,小腹高高隆起,眼看着随时都要临盆。
陈彦华应一声是,忙爬起身来,将身形臃肿的妻子搀了起来。
绿袖这才朗声道:“免。”
陈庭峰及其他众人也纷纷起身。
陈锦如眼珠子乱转,她为人最是精明,早听说婧怡自嫁入武英王府后,回娘家便开始以势压人,眼下更是一跃成了摄政王妃,气焰定然更加嚣张,自己只管拿好话哄着、捧着,总不会错。
遂咯咯笑着,道:“对对对,咱们华哥儿媳妇肚里怀的可是王妃的亲侄子,金贵着呢,快别在风口上站着,得了风寒可怎么好?”说着,就要来为刘氏挡风。
婧怡并没有搭理她,只是朝刘氏笑了笑,便扶着王氏,柔声道:“进去罢。”
王氏被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儿拉着,只觉如坠云间,非但说不出话来,几乎都要忘了手脚怎样放才好。
还是陈庭峰,虽然不习惯同女儿毕恭毕敬地说话,酝酿了半晌仍是道:“听说你要来,我前两日便开始收拾屋子,还特地备下了上好的西湖龙井,最名贵的明前茶,只得了二两,我一直留着没舍得喝。”
婧怡看了陈庭峰一眼,语气淡淡地:“您留着自用罢,我如今爱喝六安瓜片。”
陈庭峰神色一僵,却很快恢复笑容,道:“那去堂上坐坐罢,你姑母带了点心来,说是宫里御膳房做的。”
话一出口便即后悔……这妮子如今是王妃娘娘,御膳房的东西吃得还少了?
果然,婧怡神色不动,停了半晌方道:“我有些乏了,先回访歇息。至于那点心,既然是姑母的心意,大家就一道分了罢。”
陈庭峰见她神情冷漠疏离,也知道女儿还记恨自己,心中暗骂忘恩负义的贱蹄子,没有他将她嫁入高门,能有她的今天?
面上却笑容满面、谦卑有礼……罢罢罢,谁叫情势不由人!
他干笑着:“也好、也好,让你母亲陪你回屋去,你原先的闺房也都重新布置过了的。”
婧怡这才不轻不重地“嗯”一声,扶着王氏不疾不徐地走了,留下心思各异的一众人面面相觑。
……
如陈庭峰所说,婧怡的闺房是被精心布置过,不仅窗明几净,床帐、窗纱等都换了新的,案上用高脚碟供着佛手,窗台上还摆着个青瓷梅瓶,错落插了几支开得正好的红梅。
王氏被婧怡扶到炕上坐下,神情依然有些懵懂,手脚都有些僵硬。
直到婧怡跪到她面前,道:“女儿给母亲请安。”
她才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手忙脚乱地去扶婧怡,语无伦次道:“王妃,这、这怎么使得……”
婧怡略略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母亲!”
王氏讷讷应了一声,眼中忽地流下泪来,她颤抖着手捧住婧怡的脸:“怡姐儿,是我的怡姐儿……”
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自己了?
婧怡眼中热热的,她将头靠在母亲怀里,喃喃道:“是我,是我。”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阵,才渐渐平静下来,又让绿袖和管妈妈各自服侍着梳洗过,才重新坐定说话。
王氏有些感慨地望着女儿,道:“方才一眼见你,我几乎都不敢认,到底是入了高门大户,这通身的气派与我们这些人是大不相同了。”
婧怡微笑:“您说什么呢,方才我就是故意摆一摆架势,好唬住父亲和姑母,免得他们又拿长幼有序那一套出来说事。”
王氏闻言也呵呵地笑了:“都是做王妃娘娘的人了,还这样鬼灵精,可别在王爷面前失了礼数才好。”
众人眼中,沈青云和婧怡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与王妃,但他们小夫妻之间却仍如往常,并未因彼此身份的改变而换了相处方式。
不过这些也没有必要同感情生活一团糟的王氏细说,她只要知道女儿过得好也就是了。
想着,婧怡笑着点头:“女儿省得的。”
又问王氏如今过得如何。
提起这个,王氏表情很平静:“毛姨娘前阵子便已临盆,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你父亲喜得什么似的,亲自起名叫弘,如今看得眼珠子一样。”顿了顿,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不过,他对我也还算敬重,毕竟有你的面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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