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幽深的走廊里,周驰低沉、夹着淡淡笑意的嗓音一一落进了陆烟的耳畔。
尤其是那声rose,从他嘴里溢出来显得格外自然、亲密,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他俩之间有过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
可陆烟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那个电话里,男人冷漠且现实地跟她提醒:“rose,我跟你只有一面之缘。”
而此刻,这男人却装得一手好“邻居”的模样,即便认出了她,也能这般气定神闲地端着咖啡,邀请她进屋坐坐。
毋庸置疑,这人的修养和素质是极好的,或许暗地有所诟病,可面上依旧看不出半分不耐。
也难怪。
这男人在尔虞我诈的金融圈里待了那么久,对这些自然游刃有余、进退有度。
思绪转了又转,不知不觉就过了五分钟,男人也不催促,只慢慢喝着手里的咖啡,时不时掀眼皮、瞧一瞧跟木头桩子似的,站在走廊不动分毫的陆烟。
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到了结尾,烟灰掉落在手背,烫得陆烟猛甩在了地上,一时间烟灰到处飞。
果然,遇到了不该遇的人,做什么事都倒霉。
小区保洁员的工作做得太好,大理石铺就的地板被擦得锃亮,弄得陆烟掉下去的烟头,成了唯一一处污染环境的罪魁祸首。
男人对此只字不提,可陆烟对上那幽深、漆黑的眼平白多了两分愧疚。
以至于她蹲在地上捡完烟头、用纸巾擦完烟灰才意识到,这事做得迷迷糊糊的。
捏了捏手心的纸团,陆烟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烟灰,抬头神色不明地看向不远处的周驰。
男人依旧站在门口,既不往前走一步,也不后退半步,明明嘴上说着进去坐坐,可他那姿态,陆烟可看不出有想邀请她进去坐的想法。
不过是句客套话。
陆烟想到这阖了阖眼皮,红唇动了动:“adam,我以为那通电话过后我们应该不会见面了。”
话外之音是:你昨天晚上才在电话拒绝了我,现在这状态相认好像不太妥当。
周驰闻言挑了挑眉,装作没听明白,顺着回:“这不就见了?”
“……”
见陆烟无言以对,周驰细细摩挲了两下咖啡杯柄,喉咙冒出一句不清不楚的话:“我手上有个工作还没处理。”
陆烟一愣,下意识回怼:“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没带钥匙?难不成我还能让你在门口傻站着不管?”
明知是客套话,可那若有若无的关怀,还是让陆烟恍惚了好几秒。
等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2302的门口,手上还拎着行李箱和包包。
两人靠得很近,170的陆烟在周驰面前,也只堪堪到他下巴的位置。
头顶上方,压迫感十足。
陆烟想,他俩哪天要是在谈判桌上对上,可能谈判还没开始她就输了。
她输了气势,还有他那运筹帷幄的姿态。
空气中隐隐约约飘着一股佛手柑味,是周驰身上的味道。
陆烟闻过两回。
creed香水。
成熟稳重的代表。
在陆烟审视的间隙,周驰已经从鞋柜里取出一双男拖放在了陆烟脚边。
“没用过。”
说完视线落到陆烟手里的行李箱上,巧妙问了句:“箱子里有贵重物品?”
陆烟换完鞋顺着周驰的目光看向边上的行李箱,行李箱箱底沾满了灰、滑轮上也有,陆烟立马明白了周驰的意思。
哦,这人有洁癖。
还很重。
他嫌她箱子脏。
脚上的拖鞋穿着极不合脚,陆烟沉默两秒,随后单手撑在门沿、弯腰换下拖鞋,重新换上自己的高跟鞋。
换完陆烟将拖鞋放回原处,不动声色地握上行李箱拉杆转身往回走。
直到走到电梯门口按下下行键,陆烟才歪头,朝周驰微微扯了扯嘴角,貌似不经意地提醒:“虽然我这么做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但是您之前欠我的人情好像还没还。”
“我没忘。”
陆烟听完无所谓地点了点下巴,客观地评论一句:“希望您到时候也没忘。”
谈话结束再次陷入沉默,电梯还没到,气氛多多少少有点尴尬。
周驰隐约明白,是他刚刚问的那句话冒犯了陆烟。
只是陆烟离意坚决,周驰一时也找不到理由挽留。
也没必要。
直到电梯运行到23楼,陆烟提着行李箱走进了电梯,周驰才意有所指地问:“今晚不住这儿?”
“嗯。”
谈话再一次终结。
恰好电梯门合上,周驰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
出了电梯,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陆烟拎着箱子走到路灯下,一边抬腿站上台阶蹲下身,一边翻出手机给阮娴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对方接听,接着一道急促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烟儿,我现在快被邢琛折磨死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家就被他抓去出差了,现在刚到上海,一会儿还得去参加一饭局……”
等阮娴吐槽完已经过了五分钟。
陆烟想去阮娴那住一晚的想法,也被阮娴这一通话弄没了。
瞥了眼时间,八点五十五分。
还早。
陆烟没去阮娴那儿,在附近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