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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巾上全是余漾身上的香味,卞梨小脑袋使劲往里边凑,冻得发红的鼻尖埋了进去,着迷、贪恋地深深嗅着。

“姐姐,能坐公交么?”小鹿眼浅浅弯着,透着一些可怜。

余漾垂眼,“为什么?”

卞梨没有回答,只是执拗地看着她。

就像那一晚一样,只是那时,少女眼中是隐晦昏黄的路头灯光,现在却是绚丽夺目的晚霞。

而这一次,回程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学校里有很多对情侣,放学路上常能碰见。卞梨坐公交时能看见前排的小情侣脑袋靠着脑袋,共享一副耳机,听同一支歌曲。

起初她不认为这有多么的浪漫,可当窗外西斜的橘黄色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时,交叠着的影子印在丑丑的校服上,却让她觉得这事真还是带有那么点青春的气息。

羡慕自然而然产生。

当时就想,再不做一次,可能以后都没机会了。

青春短暂且限时。而且她只想和余漾拥有这种时候。

“可以么?”腕骨触到了余漾冰冷的表链,她抿了抿唇,抬起面庞,眼神染上了罕见地脆弱。

“可以的。”余漾错开眼神,答道。她摩挲了下卞梨的手背,带着女孩往公交站牌走去。

卞梨低下头,看着地上的枯黄零落的梧桐叶。

这样不好,她想。

对方的纵容似乎没有底限,无论自己每次提出多过分的、还是不过分的任性要求,她都会回答“可以的”。

可正因为此,才显得两人之间很是疏离。

——关系不远不近,才会不能干脆拒绝。

卞梨觉得自己有些作了,明明事情都在朝渴望中的模样发展着,她却还不知足。

太卑劣了。

咸热的泪水被风吹冷了,流进围巾里,刮得下颌生疼。

卞梨咬疼了舌尖。余漾的一次次容忍让步,那些本该属于妹妹的情绪,却被她误读成了“有机可乘”。

她想,这样不好,太卑劣了。

等了五分钟左右,019路缓缓驶来。

余漾投了两个币,清脆叮当的金属碰撞声音在卞梨耳中显得格外动听,

两人上车后,司机就把门合上了。过于空荡的车厢像是上天巧妙设计的一场艳遇惊喜——

卞梨牵过余漾的手,选择了后车厢第一排的双人座位。

那是最适合小情侣谈天说爱的位置。

卞梨背靠着窗户,坐得还离余漾有些远——

这一切都带给她一种太过不真切的感觉。

“坐过来点。背靠那块不冷吗?我又不挤。”余漾微蹙眉,直视着车前的大扇玻璃。

已经很久没有坐过公交车了,之前高中上学都是挤着它,后来因为某些事选择了步行。

那时家里的经济状况不足以支撑她买一辆漂亮崭新的自行车。因为个子尚未长开,骑着爷爷高高大大的车还老是摔跤。

再到后来,经济发达了,拍戏的酬劳能够支付得起车费,余漾便再没有过坐公交车的经历。

一个男子下车时,眼神有意无意瞥过来了一下,看向两人。余漾浑身一僵,习惯性感到恐惧。她甚至没看清他的模样,但从前遭遇过的肆意目光打量像是重新涌了过来。

异常糟糕的感觉。

因为绝佳的气质和样貌,她曾在公车上碰上过很不好的事。那时年少轻狂,浑身长满了刺,直把男的甩在了地板上,整车厢的人都用诧异、惊恐的视线笼罩住她。

而她当时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很气愤地说道:“他摸我屁股,那位女士应当看见了。”她眼里仿佛烧起一团火,手指指向一位倚靠着栏杆的女士。

被她指着的人纷纷往后退了一步,不敢跟她扯上关系。

没人愿意多掺和一脚。

他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啐了一口:“打人?没证据的我大可以找警察来抓你,听好了小姑娘,今天我大人有大量放过你……”

满车的鄙夷目光于是全笼罩在她身上。

时隔多年,她仍旧免不了紧张,有些事如影随形一直伴着。

她很少跟人提起自己以前的事。

综艺采访中,主持人问话,她通常都是微笑着避开回复过往的既定现实,说出一个平平淡淡,不能由着观众们揣测、娱记们抠字眼解读的标准答案。

人们眼中的余漾,就是极无趣的、除开漂亮一无是处的演员。

不谈恋爱,私生活单调,整个人都平淡似白开水。

……

卞梨眼神急遽变幻,“靠过来点”,这可是你说的啊,可别反悔,也别后悔。

外面也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雨,细而轻薄的雨丝飘在车窗上,斜斜拉长了痕迹,彩色灯光和嘈杂街景都陷在了一片朦胧的雨雾中。

卞梨低着头,微侧过脑袋,轻轻地靠在了余漾的肩头上。余漾似有所觉,放软了身子,由着两人贴得更紧。

她们像是冰凉的雨夜中互相取暖的两只绒毛动物。小心翼翼,颤颤巍巍。试探着靠近彼此。

丝滑风衣料凉意明显,削薄的身材骨感分明,硌得侧脸发疼,可卞梨紧紧地抱着余漾的胳膊,不容对方拒绝,也不容许自己退缩。

“下一站……”

公交车上广播嗞嗞播放着,

睡意在安适的氛围中降临得轰轰烈烈,叫人难以招架。卞梨努力撑着眼皮,可黑暗仍旧十分结实地压了过来。

隐隐约约之中,听见余漾打了一通电话。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而她根本不是例外。

心中猛然就跳出一个念头,要是公交站永远没有终点,她们可以一直这样倚靠在一块,抑或是余漾将她带去哪个终点都可以,她想把自己的整颗心、整个人都交给余漾。